电车摇晃着驶回熟悉的街区。窗外，夕阳的余晖正渐渐被夜色稀释，路灯一盏盏亮起，在暮色中连成温暖的光带。
纱夜靠着车窗，侧脸映在玻璃上，与流动的灯火重叠，轮廓有些模糊。
「今天……」我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转过脸，红色的眼眸在渐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很开心。」
电车到站，我们随着稀疏的人流走下。晚风带着凉意吹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书。
走到我家附近的岔路口，她停下脚步，裙摆轻轻晃动。「那么，明天见？」
「等一下。」我顿了顿，感觉心跳比平时明显了些，「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她微微歪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正式拜访？」
「嗯。从正门进来那种。」
「好啊。不过，我可没有伴手礼。」
「没关系。我家不缺积灰的漫画和过期的饮料。」
————
「不会打扰到你家人？」
「他们今天去亲戚家了，很晚才回来。」
我拿出钥匙打开门，侧身让她先进。纱夜在玄关处停下，好奇地打量片刻，然后才学着我的样子，象征性地脱掉其实并不存在的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
「欢迎。」
客厅和往常一样，有些凌乱，但比上次她深夜造访时整洁不少。纱夜轻车熟路地走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不用拘谨，房东先生。」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在她身旁坐下，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晕透过窗户，在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客厅里很安静，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隐约车声。
「要喝点什么吗？」我起身问道，随即想起她并不需要，「虽然还是老样子。」
「水就好。」纱夜笑了笑，「主要是仪式感。」
我起身去厨房倒水。回来时，看见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神情专注。我把水杯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杯壁，仿佛在感受那份凉意。
而我则拧开自己的保温杯，热气裹着药味飘散出来。
她好奇地凑近些：「能看看？」
「能，不过里面是药。」
「苦？」
「比失恋还苦。」
「那还真是有点可怜的。」她轻笑，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同情，随即又转为调侃，「不过，你有经验比较？」
「书和电影里都这么演。」
「纸上谈兵。」
她笑起来，目光转向我的房间，「能看看吗？」
我点头，她走进我的房间，拉开抽屉取出一张旧游戏光盘。封面的图案已经褪色，她却小心地捧着。
她举起光盘，对着它仔细端详自己的脸。「借我当镜子。」
「反光度不太够吧。」
「没事，」她侧过脸，从光盘的倒影里看我，「我只是想看自己有没有脸红。」
「为什么会脸红？」
「毕竟，」她故意拖长语调，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这是第一次被男生邀请进他的『被窝』啊。」
「……是房间。」
「哦——」她拉长声音，笑意更深，「改口了。」
这时，我的目光落在她刚才翻动的抽屉里，看见一个被埋在各种杂物下的旧盒子。那是我小时候用来存放「宝物」的巧克力铁盒，边角已经有些生锈了。
「这是什么？」她也注意到了。
「小时候的宝贝。」我拿起盒子，打开盖子。里面装着彩色的玻璃弹珠、已经模糊的拍立得照片，还有几枚褪色的卡通贴纸。
纱夜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一颗蓝色的弹珠。弹珠微微滚动，映出她好奇的表情。
「像凝固的海水。」她低声说。
————
我们又回到客厅坐下。
「你小时候，」她突然问，「想象过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大概没有现在这么普通。」
「普通也没什么不好。」她将一颗透明的弹珠停在手心，「能够普通地长大，本来就是很厉害的事。」
夜色渐浓，客厅里的光线暗了下来。我起身开灯，暖黄的光线洒落，她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更加透明。
「其实，」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这样的傍晚，比我想象中要普通。」
「普通不好吗？」
「很好。」她转向我，红色眼眸在灯光下闪着微光，「普通得让人安心。」
窗外传来电车驶过的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我们安静地听着，直到一切重归宁静。
「该走了。」她站起身，裙摆轻晃，「再待下去，真要被人说是留在男生被窝里了。」
我送她到门口。夜色已深，路灯在街道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明天见。」她说。
「明天见。」
她的身影融入夜色，像一滴水汇入河流，不着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