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点开了那份名为“关键证据”的压缩包。
没有预想中的情绪崩溃,甚至没有明显的生理不适。她像一个冷静的外科医生,在解剖一具早已失去生命体征的躯体,目光精准地扫过每一张图片,每一段视频,每一行聊天记录。
那些露骨的照片,那些混乱的场景,那些涉及金钱交易的对话……像一帧帧来自地狱的影像,将她记忆中那个曾有着温暖笑容、会在她生病时笨拙煮粥的陈默,彻底覆盖、抹杀。
原来,人的堕落可以如此彻底,如此没有底线。
她关掉文件,清理掉电脑上的所有痕迹,仿佛刚刚看的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资料。然后,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张律师的电话。
“张律师,证据我收到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比我预想的……更不堪。”
电话那头的张律师沉默了两秒,显然也看过了那些材料:“沈女士,我理解您的心情。这些证据在法律上极具分量,但同时也可能对您造成二次伤害。如果您需要心理疏导……”
“不需要。”沈念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知道该怎么做。请尽快将这些证据整理归档,并入我们的诉讼材料。我希望尽快推进离婚程序。”
“明白。法院那边流程已经在走了,加上这些新证据,速度会更快。另外,关于陈默先生工作室的账务问题,我们也在同步调查,一旦坐实,可能涉及刑事责任。”
“好。有劳了。”
挂了电话,沈念走到洗手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找不到一丝泪痕或软弱。那些肮脏的画面并没有击垮她,反而像一场彻底的焚烧,将最后一点残存的、名为“顾念旧情”的杂草,烧得灰飞烟灭。
她不再是他妻子,只是一个即将与他彻底切割的、名为“沈念”的独立个体。
与沈念近乎冷酷的平静相比,陈默的世界,在破解那个加密相册后,彻底陷入了万劫不复的疯狂。
他像一头濒死的困兽,在凌乱不堪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电脑屏幕上,那些苏晓与其他男人的亲密照片,那些名为“备用计划”的文件夹,像无数把烧红的铁钳,反复炙烤着他的神经。
被骗了!
被耍了!
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他抛弃了真心待他的沈念,毁掉了经营多年的家庭,搞得自己众叛亲离,成了圈内的笑柄!
“苏晓!贱人!!”他猛地抓起桌上一个空酒瓶,狠狠砸向墙壁。玻璃碎片四溅,发出刺耳的声响,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人生。
他疯狂地拨打苏晓的电话,一遍,两遍,十遍……从一开始的无人接听,到最后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躲起来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榨干了他的利用价值、把他推进深渊之后,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躲起来了!
怒火和屈辱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将他从内而外焚毁。他需要发泄!需要报复!需要让那个贱人付出代价!
他重新扑到电脑前,眼睛赤红,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他点开与苏晓的微信对话框,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开始疯狂地输入:
“苏晓!你这个**!你给我滚出来!”
“你他妈到底有多少个‘默哥’?啊?!”
“那些照片怎么回事?!那个‘备用计划’又是什么?!”
“你一直在骗我!你把我当猴耍!”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大段大段充满污言秽语、威胁诅咒的文字,像毒液一样喷射出去。他不管不顾,只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将那个欺骗了他的女人撕碎。
然而,所有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那个灰色的头像,像一座沉默的墓碑,嘲笑着他的无能狂怒。
这种彻底的、被无视的感觉,更加刺激了他。他开始翻找手机通讯录,找到那些和苏晓相熟、或者曾经传出过绯闻的圈内人的电话,不管不顾地打过去,语无伦次地控诉苏晓的“罪行”,像个祥林嫂一样重复着“她骗了我”、“她有很多男人”……
有些人敷衍几句匆匆挂断,有些人直接把他拉黑,还有些人,则在电话那头发出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默哥,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晓晓跟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挺享受的吗?”
“玩不起就别玩啊,现在来撒泼打滚?”
这些或冷漠或嘲讽的回应,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他这才绝望地意识到,在很多人眼里,他早已不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受害者,而是一个自作自受、如今又输不起的笑话。
他瘫软在地,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周围是满地狼藉的碎片和他刚刚疯狂输出的、无人回应的“超额”的聊天记录。
那些文字,没有伤到苏晓分毫,反而将他最后的体面和尊严,剥离得干干净净。
他像一条被扔在岸上濒死的鱼,张着嘴,徒劳地喘息着,眼里只剩下一片毁灭后的、空洞的死寂。
沈念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那些不堪的证据而停滞。她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工作、与律师沟通、跟进财产调查,甚至还抽空去看了几个正在出租的公寓——她不能一直住在林薇这里,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落脚点。
这天下午,她约了一个房产中介,在市中心一个安保严密、环境清幽的高档公寓小区看房。房子不大,但格局方正,视野开阔,装修简洁现代,带着一个大阳台。
“沈小姐,这套房子无论是地理位置、小区环境还是户型,都非常符合您的要求。业主因为工作调动急租,价格也很有优势。”中介热情地介绍着。
沈念在房子里慢慢走着,手指拂过光洁的台面,想象着自己在这里生活、工作的场景。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暖融融的,带着新生活的希望。
她需要这样一个空间,一个彻底与过去割裂、完全由她自己掌控的、干净的全新起点。
“就这套吧。”她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对中介说道,“麻烦尽快帮我办理租赁合同。”
中介喜出望外,连连答应。
定了房子,沈念感觉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她走出小区,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感觉连日的阴霾似乎都散去了不少。
手机响起,是林薇。
“念念!你看群里了没?炸锅了!”林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什么群?”沈念有些莫名。
“就我们那个以前为了骂渣男建的吃瓜小群啊!有人爆料,说陈默像疯了一样到处打电话,说苏晓是个骗子,脚踏N条船,还说什么有‘备用计划’……我的天,信息量巨大!现在圈里都传疯了!”
沈念愣了一下,随即了然。看来,陈默已经发现了那个加密相册里的“惊喜”,并且,用他最不体面的方式,将这场丑闻公之于众了。
她并没有感到多少快意,反而觉得有些可悲。狗咬狗,一嘴毛。曾经那对在她面前演绎着“默契搭档”、“灵魂共鸣”的男女,最终以这样丑陋的方式反目成仇。
“哦,是吗。”沈念语气平淡,“与我无关了。”
“怎么无关?大快人心啊!让那对狗男女互相撕咬去!最好咬得两败俱伤!”林薇依旧愤愤。
沈念笑了笑,没有接话。她抬头,看着街道两旁开始落叶的梧桐树,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最后的光辉。
“薇薇,我租好房子了。”她转移了话题。
“真的?在哪?怎么样?”林薇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在翠湖天地,环境不错,回头带你去看看。”
“太好了!恭喜你念念!新的开始!”林薇由衷地为她高兴。
挂了电话,沈念继续向前走去。身后是那对男女互相撕扯留下的泥泞与不堪,而她,正一步步,走向那个洒满阳光的、属于她自己的干净未来。
那些“超额”的、充满疯狂与绝望的聊天记录,是陈默为自己荒唐过去亲手写下的墓志铭。
而她,连驻足观看的兴趣,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