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大学的前身是瀚海大学。其派系当属世界特等大学中的独一门:专门培养航海类人才之基地。后来由于种种变故被割裂成为了好几所一等大学,包括湖心大学,江畔大学,溪泉大学,还有一所出息的,去了国外,名曰洋流大学,最后才是水滴大学。
这些一等大学们的规模及水准几乎和名字的水容量持平。正如水滴大学门口石头上的校训一样:海纳百川,滴水石穿。
我完全想不通这两句离着十万八千里的话放一起有什么道理,简直狗屁不通。只知道这是两个和水有关的成语。前半句含着对老大哥瀚海大学的追忆及缅怀;后半句则是毫不避讳地扬言自己的学术水准之强。甚至还顺带还内涵了隔壁磐石大学,看似睿智,实则难逃卖弄之嫌,更显弱智。
“入教的事情准备得咋样了?”君少搅和着头上的泡沫问我。
“差得远呢,才刚获得参加初试的资格,如果顺利通过的话,还要参加毕业前的终试才能成为正式教员。果然,要成为社会的精英人士还是任重而道远啊!”我边攥着澡巾搓澡边回他。
“进度够快啊,大一第一批就直接获批初试资格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参加初试的资格吗?你小子可以啊!”君少把下体也均匀地打上泡沫。
“哪有?门槛低吧我感觉,牛牛马马也都往里进。”我说。
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我去提交三千字的申请书的时候,已经是低级教员的学长哼哼着问我:有对象吗?我说没有。
“没事儿兄弟,入了教就有啦!多跟着学长们学着点!”
“哎,哎!那是自然。”
我边跟眼前的傻B赔笑边佩服君少的消息之精确,看来此教非但不是将有无临时配偶(或者说伴侣?抑或是炮友?)作为入教的一项标准来考核,还可以在正义教之教义的耳濡目染中找寻到自己的一生所爱,真的没白来啊!
但其实本人是比较讨厌“学长”这个字眼的。因为它并不能代表那些高你一级并且在学业方面能做为你长辈的人;恰恰相反,这些人大多为顽劣之辈,游手好闲四载,饿了便吃,饱了便睡,将所有且仅有的一点精力精心储存起来,只为在每届新生迎新会上一“吐”为快。像是被困在陷阱里三年却未死只是性需求无法满足的禽兽一样,满世界寻找单纯的可爱学妹,搬行李之余顺手搞到联系方式,余下时间便是在茫茫学妹里挨个撩骚,所谓术业不在于广而在于精,此般人却恰反其道而行之,只要有一个脑残或善良的人儿肯正眼瞧他们一下,便准备落实下一步骗炮的惯用伎俩。在同龄人之中并不入流的他们,只好乔装打扮,在低届的孩子那里立优良人设,行苟且之事。
依我拙见,称之为“学炮儿”恰如其分。
之所以这样讲一定会有人说我棒打一片,但是事实往往差强人意。我认识位高我一届的优秀学长,军训就大力俘获了专业为数不多女生们的芳心(简要说明,本专业男女比例8:2)。很难挑剔:人板正又帅气,大一便是低级教员,大二直接升迁为初级教委,家里爷爷还是老教会名誉主席的底子,根正苗红,关键人还他妈很温柔,引得大家都很嫉妒。后来军训完大家认识差不多的时候就要开始分那几个牛粪堆里的野花了,想着不管有没有来大便的感觉,赶紧先占上坑位(此处仅作比喻,无污化女性同志意义)。可令大家没想到的是,捷足先登的却是个扫厕所的,就这样把最嫩的一朵蕊摘走了。大家对这种横刀夺爱的行径都很愤愤不平,但是各方面确实不如人家,也就勉强分分剩下的算了。后来不久便传出开房的照片,俩人就再没了后续。分开之后,那女生就成了专业里最专业的“公交车”;反观此事之男主呢?“学长”的人气不减反增,今年毕业直接继任学校的教委主席,此般恋爱经历权当成为国家栋梁,社会人才的一个小小试炼罢了,此般尔尔。
君少已经洗完了,扬着他的澡巾让我帮忙搓背:“那你好好准备,估计十有八九没问题,你这虽然各项不突出,可是也都挑不出毛病。”
白他一眼,我接过澡巾狠狠给他搓了起来。看着他两眼舒服得眯成了一条缝,身上扑簌簌开始掉下像肉松般的黑色小点,我就想起来三年前刚来这里洗澡的情景:作为地道的北方人,大澡堂、搓澡按摩等服务对我而言均为家常便饭,早已习惯了一群赤裸相见的男人聚在一起边洗澡边扯淡的相处模式。但是对于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来说,这般经历却是闻所未闻。第一次来北方读书便免不了进北方大浴池。这不都应该是单人间沐浴吗?为啥大家刚进换衣间就开始脱啦!君少蜷在角落小声嘀咕。我说北方都这样,进去一起洗的,大家都长这样,又不缺什么,干嘛害臊?他还是没法接受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说到最后提着裤衩颠颠跑到最旮旯的水龙头下缓缓洗了起来。
“但是我感觉竞选这个没意义,因为大家最后如果都成了教员,那么我们这些无教派的老百姓岂不是成了异类?”他哼唧着以示我的手法高超。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又会有一个新的教派兴起来取而代之,那时正义教员就成普通人代名词了。”我觉得自己只是冲个凉就参透了历史运行的大规律,这样的头脑不当教主是真的屈才。
想着想着我没忍住噗嗤一乐,他问你笑啥?我说想起来了咱们最早来这时候,你进澡堂都不脱裤衩的C蛋样儿!他也没憋住,说那不是因为地域文化不同导致的行为差异嘛。我说又不是跟一屋子光着的女人一起洗澡,你怕个毛?他身板一直说,要是一屋子女人我就不怕了!本少挨个给她们好好上上初中生物课!我把自己的澡巾丢给他,背过身骂了一句:还说南方人都挺腼腆呢,你他妈真败坏啊!那我现在都成了半个北方人了,也不算给南方人掉价了。他这时候倒是适应得快了。
澡堂里面热气腾腾,窗外面却扬起了雪花。但很快洗澡就不能如今日这样只穿着拖鞋提着澡篮子就直接来了,因为这里快入冬了,冻脚。
初雪总是有着浪漫的体质。这种话我大概是打韩剧里面听来的,里面的男女主约定初雪的时候就再次见面,当他们在室外相拥而泣的时候,徐徐散落的雪花就像婚礼的礼花碎片,他们就这样被淹没进了爱情的海洋。我在闲暇之余酷爱发呆,常常会盯着窗外的一片落叶,街角的一盏路灯便能浮想联翩。而以上的场景,也曾是出现过在我脑中的画面。我会代入感很强地与人物同悲同喜,前一秒旁观的我下一秒便可魂穿各式场景中的角色。光鲜亮丽地与喜欢的人见面;一场误会后的相互释怀;青梅竹马的曲折厮守;温暖家人的黑夜港湾……诸如此类。但在现实的生活中,我的臆想却屡屡碰壁。
所以它们只止步于臆想。
于是我感到苦恼,便开始思索起概率学的问题: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会是多少呢?即便再小,可也总不会是零。倘若让我碰见的概率又会是多少呢?即便很低,可也总不会是零。就这样想着,日子也就一天天地过去。直到所有片段在我大脑的褶皱里面再塞不下,我才恍然意识到。
该划分边界了。
从澡堂出来时外面正在升国旗。借此,我判断出今天正是周一。没风,国旗却在护旗手们的行进途中上下翻飞,仔细一看,是人为所致,几个人的手都冻得通红,连着身子筛糠似的剧烈抖着。护旗手着白色制服,踩白色皮鞋,戴白色军帽,套白色手套。可惜并不保暖。当前面的人向下扯时,后面的人正好向上抬,等到下一个抖动周期就再倒过来,佐以左右二人的助力,国旗竟有规律地飘飞起来。等走到旗杆下时,大家都替单薄的国旗捏了把汗,所幸没被扯碎,终于被固定到了杆底。
这时,军乐团开始演奏国歌。
路上的学生们纷纷站定,包括浑身还冒着白色热气的我和君少。大家自觉地朝着一个方向行注目礼,仿佛一尊尊岿然的雪中雕塑。可如此神圣庄严的场合下,一名小号手竟然把国歌吹跑调了。学生们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不以为意,一直目送着国旗飞到了杆顶,仪式才算结束。人们开始走动,着白色军装的那几人像受了惊的野鸡,扑腾几下便隐入了白茫茫的某处里。
“吹错国歌犯法不?”我目色凝重地问君少。
“这个,应该犯法吧,算不尊重国歌。总之啥事儿要上升到国家层面,那就不是小事儿了。”他说。
“依你之见,怎么处置?”我继续问。
君少沉思了会儿,说:“二十年,咋样?”
“击毙吧!一群废物。”我舒出口白皑皑的长气,一直接到了云层。
今年的初雪混杂着冷落的雨点头重脚轻地仰下,真砸到我的脑袋上,就变得没那么浪漫。我知道,即使我伸出手接住了几片,也会因为我过于炙热的掌心而迅速消融。落到外套上的,落到皮靴上的,落到人们的眼梢间的,最后归于尘归于土落到地上的,都是一片片的思念。当然它们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大地的爱意同样炽烈,是承受不住的。归宿不过化为清澈的、肮脏的,混于人流的泪水。
雪花趴在窗户的玻璃上盯着我,我盯着屏幕,两者望着彼此,都久久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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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最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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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还是蛮开心,只是很想家,也会经常想起初高中的快乐时光,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这是前年我在尹寒的空间留下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