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日子又过去了两天。那场诡异的敲门风波之后，门外再无异响，网络也彻底沉寂，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令人不安的平静。但我和苏汐瑶心里都清楚，这种平静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潜伏在黑暗中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坐等，无异于慢性自杀。
这天“早晨”，我们分食了最后一点燕麦粥后，我看着对面细心地舔着勺子边缘的苏汐瑶，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已久的念头：“瑶瑶，我们去检查站看看吧。”
苏汐瑶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粉色的发丝垂在额前，眼睛里满是惊愕：“啊？可是……信息不是说他们撤退了吗？那里现在肯定全是影骸！”
“对，他们是撤退了。”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但也正因为他们撤得匆忙，很可能留下了我们急需的物资。药品、弹药，甚至……更有效的武器。而且，我想亲眼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政府发的那些消息，是真是假，也许能在那里找到线索。”
“可是太危险了啊！”苏汐瑶放下勺子，眉头紧锁，“你也看到了，前两天那些来敲门的鬼东西，它们已经有基础的智慧了！会模仿，会设陷阱！检查站那种地方，肯定是它们重点防备的区域！”
“我知道危险。”我迎上她担忧的目光，“但留在这里，物资一天天减少，我们又能撑多久？危险不会因为我们躲着就消失。那些影骸在进化，我们必须获得更强的力量才能活下去。”我顿了顿，拍了拍靠在墙角的消防斧，又指了指她手边的短柄斧，“光靠这些，对付落单的还行，万一被围住，或者再遇到那种穿‘防护服’的，我们一点胜算都没有。”
苏汐瑶沉默了，她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依旧留下疤痕的小腿，眼神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你说得对，在这里呆着也是死路一条。罢了……一起吧。但说好，情况不对，立刻撤，别逞强。”
“当然，”我松了口气，用力点头，“保命第一。”
决心已下，我们立刻开始紧张的准备工作。清点背包，只带最低限度的食物和水，确保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可能的收获。紫外线灯棒充满电，手电筒换上备用电池。我将之前从六足影骸身上收集来的、边缘锋利的黑色鳞片翻了出来，用结实的伞绳和从旧背包上拆下的厚实布料，笨拙但牢固地编织成了两个简陋的护腕，分别戴在我们各自持武器的手腕上。这东西能不能防住利爪撕咬我不知道，但至少能带来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出发吧。”苏汐瑶检查了一下别在腰间的管钳，深吸一口气说道。
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光照计时器：02:55:00。时间还算充裕，但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推开沉重的大门，熟悉的楼道腐败气息扑面而来。我们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前两天被撞击的位置，门板和后面的障碍物虽然有些变形和松动，但整体结构还算完好，这让我们稍微安心。确认左右无人后，我们一前一后，保持着高度警惕，踏入了昏暗的楼梯间。
通往地面的路程，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我们放弃了相对明亮但暴露的电梯，选择走消防通道。楼梯间里弥漫着更浓的灰尘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应急灯早已熄灭，只有我们手中紫外线灯棒和手电筒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中切割出有限而摇曳的光明。
下行到五楼时，一阵细微的、仿佛骨头摩擦的“咔嚓”声从下方的转角平台传来。我们立刻熄灭了手电，只留下紫外线灯棒低功率运行，屏住呼吸，紧贴墙壁。黑暗中，一个佝偻的、缺失了半边身子的影骸正趴伏在一具早已腐烂不堪的尸体上，缓慢地蠕动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它似乎感知到了光线的变化，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那颗扭曲的头颅，空洞的眼窝茫然地转向我们的方向。我们死死捂住口鼻，连心跳声都觉得震耳欲聋。幸运的是，它似乎对静止的目标不敏感，或者已经“吃饱”了，很快又低下头继续它的“盛宴”。我们等了足足五分钟，确认它没有进一步反应后，才像影子一样，踮着脚尖，极其缓慢地绕开它，继续向下。
三楼的防火门半开着，门轴扭曲，显然遭受过暴力破坏，大概率是那些智慧型影骸破坏后把别的影骸引过来的。门内走廊一片狼藉，几扇住户的门都敞开着，如同张开的黑色巨口。我们不敢深入，正准备快速通过门口时，苏汐瑶猛地拉了我一把，手指竖在唇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走廊深处的一个房间门口，隐约有黑影晃动，不止一个！我们立刻缩回楼梯间，心脏狂跳。最终，我们选择从楼梯井外侧的维修梯爬下去，虽然更费力，但避开了那片未知的危险区域。
越接近底层，空气中的异味越复杂，腐败、焦糊、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一楼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大堂的玻璃门完全碎裂，碎片铺了一地。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干涸的喷溅状黑渍，几辆废弃的汽车堵在门口，构成简陋的路障，但也已经被破坏得不成样子。这里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战斗。
我们不敢走正门，从大楼侧面一个被炸开的缺口钻了出去，真正踏入了外面的世界。永夜之下，城市如同巨大的坟墓。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被废弃的车辆、倒塌的广告牌和散落的杂物堵塞。远处的高楼如同沉默的黑色巨人，许多窗户黑洞洞的，偶尔有几扇后面透出微弱而诡异的光，不知是幸存的烛火，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眼睛。
我们按照手机里缓存的地图，沿着背街小巷，利用汽车残骸和建筑物的阴影作为掩护，向着检查站的方向迂回前进。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耳朵捕捉着任何风吹草动。远处偶尔会传来影骸的嚎叫或不明原因的撞击声，每一次都让我们神经紧绷，立刻寻找掩体躲藏。有一次，我们甚至看到一只体型硕大、形态如同剥了皮的猎犬般的影骸，从街角一闪而过，速度极快，让我们惊出一身冷汗。
幸运的是，我们并没有遭遇成群的影骸，也没有遇到那种具有高度伪装能力的可怕变种。经过近一个小时提心吊胆的跋涉，那片被沙袋、铁丝网和废弃军车围起来的区域——曾经的检查站，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检查站一片死寂。探照灯歪倒在地上，电源线被扯断。临时搭建的帐篷东倒西歪，有的被烧毁，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地面上散落着弹壳、破碎的装备和已经发黑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久久不散。这里确实经历了一场恶战，然后被放弃了。
“搜！”我和苏汐瑶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始分头小心翼翼地搜索。
大部分帐篷和临时工事里已经空无一物，有价值的物资显然被撤离部队带走了。我们只在一個半塌的帐篷里找到了一些散落的单兵口粮包装纸和几个空水壶，还有几盒受潮的火柴。失望的情绪开始蔓延。
就在我们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苏汐瑶在一个相对完好的沙袋掩体后面，发出了低呼：“條久！这里！”
我立刻跑过去。只见掩体角落，蜷缩着一具身穿数码迷彩服的军人遗体。他的防弹衣上有好几处撕裂伤，周围散落着打空的弹匣。从姿势和位置看，他是在掩护战友撤退时，寡不敌众，被影骸淹没的。他的脸上凝固着牺牲前的坚毅与痛苦。这一幕让我们肃然起敬，也感到一阵悲凉。
我蹲下身，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打扰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他依旧紧握在手中的手枪——一把格洛克17手枪。又从他腰间的弹匣包里，找到了一个压满了子弹的备用弹夹。一共34发子弹，黄澄澄的，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可靠的光泽。接着，我解下了他的防弹衣。这是一件插着轻型钢板的战术背心，虽然表面有磨损和划痕，但钢板本身没有明显变形，依旧能提供有效的防护。我郑重地将这些装备收好。
“那边还有个铁门，锁着的！”苏汐瑶指着检查站最里面，一扇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绿色铁门。
我们走过去，尝试推了推，纹丝不动。锁是那种老式的横开挂锁，看起来很结实。我对苏汐瑶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后退几步，举起紫外线灯棒警戒四周。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抡起沉重的消防斧，用尽全力朝着锁梁狠狠劈下！
“铛！”一声巨响，火星四溅！巨大的反震力让我手臂发麻。锁梁变形了，但没断。我又连续劈了三四下，汗水顺着额头流下。终于，在第五次重击后，“咔嚓”一声，锁梁应声而断！
我喘着粗气，和苏汐瑶一起用力推开了沉重的铁门。门内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一股枪油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手电光扫过，我们几乎要欢呼出声！
军械库！虽然大部分枪架已经空了，显然主力武器被带走了，但在角落的一个武器柜里，我们发现了遗留的宝藏：一把造型硬朗、刃口闪着寒光的军用开山刀！旁边还有一个手枪枪套和两个压满子弹的手枪弹匣，柜子底下还有一个打开的弹药箱，里面散落着不少手枪子弹。清点下来，算上我们之前得到的，总共收获了一把格洛克17手枪、三个备用弹匣（加上枪上的一个共四个）、以及整整90发备用手枪子弹！
没有找到期望中的步枪，略感遗憾，但手枪和充足的弹药，以及这把锋利的开山刀，已经让我们的战斗力得到了质的飞跃！尤其是那件防弹背心，关键时刻能救命。
我们强压下激动，迅速将装备分配好。我背上了防弹衣，将手枪插在腰后，弹匣分装好。苏汐瑶则拿起了那把沉甸甸的开山刀，挥了挥，感觉非常顺手。我们将所有弹药妥善收进背包。
不敢久留，我们立刻原路返回。归途似乎比来时要顺利一些，或许是因为有了更强火力的底气，或许是运气使然。我们依旧谨慎，避开所有可疑的动静，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我们那栋死寂的居民楼，再次穿过熟悉的楼道，最终安全地闪进了7楼的家中。
重重地将门抵上，我们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直到这时，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和劫后余生的喜悦同时涌上心头。
休息片刻后，我们开始整理这次堪称“丰收”的物资。将手枪拆开，仔细擦拭保养，确保机构运作正常。子弹一颗颗擦亮，分门别类放好。军用开山刀用磨刀石仔细开刃，闪烁着慑人的寒光。防弹背心被挂在了最顺手的位置。那些搜集到的零星生活用品也归置整齐。
看着桌上摆放的武器弹药，一种久违的、坚实的安全感油然而生。风险确实巨大，但回报同样丰厚。我们拥有了在这片黑暗废墟中，继续挣扎下去的更多资本。
“下次，”苏汐瑶抚摸着开山刀冰冷的刀身，眼神里闪烁着以前从未有过的锐利光芒，“再敢有东西来敲门，可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我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手枪。黑月之下，生存的法则残酷而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