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小时的休整时间，在一种混合着紧张、期待和些许不安的情绪中，飞快地溜走了。我和苏汐瑶仔细检查了各自的装备。格洛克17的弹匣压满了子弹，开山刀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我们将赵清欢送来的新物资一一塞进背包：两根能量更充沛的紫外线灯棒，两个兼具照明和紫外线功能的手电筒，还有绷带、消毒药品、压缩食物和瓶装水。最后，还有那两个沉甸甸的、用防震材料包裹好的备用滤芯。
“一定要小心，”赵清欢将一张手绘的、略显潦草但关键点标注清晰的地图塞到我手里，又递过来两个老式但看起来结实的无线对讲机，“记住路线，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立刻撤退，不要犹豫！滤芯是关键，但你们的命更重要！”
“放心吧，老赵！我们一定完成任务！”苏汐瑶信心满满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背包，粉色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活泼地跳动着。
我深吸一口气，将地图折好塞进口袋，将对讲机别在腰带上，点了点头：“嗯，我们会小心的。”
背上沉重的背包，握紧手中的武器，我们最后看了一眼营地中央那点令人安心的灯火，转身踏入了通往外部世界的黑暗通道。身后传来赵清欢和其他相熟营员压低声音的祝福：
“一路注意安全啊！”
“有什么问题对讲机联系！”
“等你们好消息！”
“好！我们知道啦！”苏汐瑶回头用力挥了挥手。
我最后调整了一下肩上背包的带子，感受着那份重量带来的踏实感，也回头看了一眼，将那份温暖默默藏在心底，然后迈出了营地最后一道防御工事。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那片死寂而危险的废墟。永夜的黑暗，只有我们手中的紫外线手电筒光柱，是唯一能撕裂这片混沌的利刃。空气冰冷，带着一股混合着铁锈、尘埃和腐败气息的味道。
按照地图的指示，我们沿着一条相对熟悉的、被废弃车辆和坍塌墙体半掩埋的小路，小心翼翼地向东南方向前进。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
走了大约十分钟，第一次遭遇不期而至。
“嘶嘶——”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从右侧一栋半塌的商铺里传来。紧接着，两只形态扭曲、如同被随意拼接而成的残损型影骸，手脚并用地从阴影中爬了出来！它们没有完整的五官，只有一张不断开合的、流着粘稠唾液的大嘴，朝着我们扑来！
“来了！”苏汐瑶低喝一声，反应极快！她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踏出一步，将紫外线手电筒的光束猛地聚焦在冲在最前面的那只影骸身上！
“滋啦！”强力的紫外线照射在影骸溃烂的皮肤上，立刻冒起一股青烟，发出灼烧的声响。影骸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动作明显一滞，畏惧地向后缩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侧身瞄准了另一只从侧翼包抄的影骸！没有犹豫，扣动扳机！
“砰！”
格洛克17发出清脆的轰鸣，子弹精准地击穿了那只影骸相对脆弱的头颅。它应声倒地，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
被紫外线逼退的那只影骸似乎被激怒了，它发出更加尖锐的嘶鸣，不顾光线的灼烧，再次疯狂扑来！
“瑶瑶，闪开！”我喊道。
苏汐瑶默契地向旁边一闪，我立刻补上两枪！
“砰！砰！”
第二只影骸也被解决。黑色的、粘稠的液体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战斗结束得很快，甚至称得上轻松。我们俩背靠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确认没有其他威胁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呼……解决得挺快嘛。”苏汐瑶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语气带着点小得意，“看来我们的特训没白费！”
“嗯，”我点点头，心跳还没完全平复，但一种微小的信心正在滋生。面对这些低级的影骸，我们不再像最初那样只能狼狈逃窜，至少有了正面应对的能力。“不过不能大意，继续前进。”
我收起手枪，主要依靠紫外线手电筒的光束驱散黑暗中可能潜伏的威胁，继续沿着预定路线前进。途中又遇到了两三波零星的影骸，但大多都是行动迟缓、畏惧光线的残损型，被我们用手电光逼退或用冷兵器迅速解决。训练成果在实战中得到了初步的检验，我们的配合也越发默契。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们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区域。眼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荒地，边缘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工业设备残骸。而荒地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圈高大的、布满铁锈和尖锐倒刺的铁丝网围栏。
“到了，就是这里！”苏汐瑶用手电光指向围栏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几个类似通风口或地下入口的混凝土结构。
“这里都被铁围栏围起来了。”我打量着这道障碍物，高度超过三米，看起来十分坚固。
“没关系~”苏汐瑶却显得跃跃欲试，她收起开山刀，活动了一下手脚，“我们不是跟老赵学过怎么翻越这种围栏了嘛！看我的！”
她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脚尖在铁丝网的网格上轻巧地连点几下，同时双手抓住上方，身体如同猫般向上牵引，一个利落的翻身，就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围栏内侧。整个过程流畅得仿佛练习过无数次。
“我知道的啦，”我叹了口气，认命地走到围栏前，“只不过感觉好麻烦……”说实话，我对这种需要高度协调性和力量的动作还是有点发怵。
“你呀，就是懒。”苏汐瑶在围栏另一边叉着腰，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
“那肯定，”我一边笨拙地寻找落脚点，一边吐槽，“又不像你，黑月降临前就是个田径运动员，体能怪物。”
“那都是练出来的！谁一开始就能跑那么快跳那么高啊！”苏汐瑶在下面不满地抗议。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终于有惊无险地翻过了围栏，落地时还差点崴到脚，幸好被苏汐瑶一把扶住。
“好吧好吧~赶紧先干活吧。”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围栏内部比外面更加破败，地面是龟裂的水泥地，长满了枯黄的杂草。几个黑洞洞的入口像巨兽的嘴巴一样分布在不同位置。
“喔，这里这么多入口，应该是哪一个呢？”苏汐瑶用手电光扫过那几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洞口，有些犯难。
我拿出地图，借着光仔细看了看，老赵在上面用红笔在其中一个入口的位置打了个显眼的叉。
“emmm...应该是那边那个。”我指着左前方一个看起来稍大一些的入口。
“你怎么知道！”苏汐瑶惊讶地看向我。
“喏，”我把地图递到她面前，“老赵地图上都打叉了……”
“啊！哦！”苏汐瑶凑过来看了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光顾着看路了，没注意看标记。”
我们小跑着来到那个入口前。这是一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轴看起来已经卡死了。门上没有锁，但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别住了。
“快来帮忙！”我双手抵住门缝，用力向外拉。苏汐瑶也立刻上来，和我一起用力。
“一、二、三……嘿哟！”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沉重的铁门被我们合力推开了一道足以让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混合着浓重水汽、铁锈和霉菌味的、冰冷而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我们拿起手电筒，切换到紫外线模式，小心地向内照去。光束划破黑暗，照亮了一条向下延伸的、布满管道的混凝土通道。管道上凝结着水珠，墙壁上爬满了深色的苔藓，脚下是湿滑的地面。空气中回荡着滴水声和我们自己的呼吸声，显得格外阴森。
“喔哦……好阴森……”苏汐瑶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江姐每天就在这种地方溜达吗？她胆子也太大了……”
我没说话，但心里深有同感。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寂静中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眼睛。
我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喂？老赵？听到请回答。我们到地方了，已经进入地下入口。现在面前好多管子，哪个是我们的供水管？”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电流的杂音，接着是赵清欢有些失真的声音：“收到了，條久。你们面前应该有很多并列的管道，找找看，有一根管壁上刷着红色油漆的，比较粗的那根，就是主供水管。”
我用手电光仔细扫过面前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管道：“没呀，老赵，我没看到有红色的管子。都是铁锈的颜色，或者黑的。”
“不应该啊……”赵清欢的声音带着疑惑，“你往通道里面再走一段，下一个交叉口或者设备间看看，可能我记错入口了，红色标记在更里面。注意安全！”
“收到。苏汐瑶，”我关掉对讲机说，“老赵说可能在里面，我们再往下一层看看。”
“嗯！”苏汐瑶握紧了手电和开山刀，警惕地跟在我身后。
我们沿着潮湿的通道继续向下深入。通道四通八达，像个地下迷宫，幸好有老赵的地图指引，我们才没有迷失方向。又往下走了一层，在一个相对宽敞的、布满了各种阀门和和仪表的设备间里，我们终于找到了目标。
“红色的水管……在哪呢？……”苏汐瑶用手电光四处搜寻着，“……啊！找到了！在那边！”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们看到一根明显比其他管道更粗的铁管，虽然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锈迹和污垢，但依然能隐约看到管壁上残留的暗红色油漆痕迹。
“很好！”对讲机里传来赵清欢的声音，他似乎也在同步听着这边的动静，“條久，瑶瑶，你们找到红色管子了？很好！先别急，看到管子旁边那个巨大的、带手轮的阀门了吗？对，就是那个！那个是总进水阀。你们俩一起用力，逆时针拧，把它关上！瑶瑶，你力气大，你主拧，條久辅助！注意，那阀门很久没动过了，可能有点紧，慢慢来，别用蛮力把扳手拧滑丝了！”
“明白！”我和苏汐瑶走到那个比脸盆还大的阀门面前。苏汐瑶双手握住冰冷的手轮，深吸一口气，开始发力。我则在她旁边，也用力帮忙。
“嗯……嘿——！”苏汐瑶憋红了脸，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我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阀门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声，锈死的轴承极其顽固。但我们没有放弃，一点一点地加力。
终于，在一声更响亮的“嘎啦”声后，手轮松动了一些！我们趁势继续发力，伴随着沉重的摩擦声，手轮开始缓缓逆时针转动！
“成功了！”苏汐瑶兴奋地低呼。
关闭阀门后，赵清欢继续指导：“很好！现在，找找阀门旁边，应该有一个圆柱形的、带着压力表和一排螺栓的金属罐子，那就是滤芯罐。罐子顶上应该有个带锁的盖子。钥匙……我记得以前是挂在旁边墙上的一个钩子上的，你们找找看。”
我们用手电光在阀门附近的墙壁上仔细搜寻。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钩子上，挂着一把古老的、造型简单的钥匙。
“钥匙找到了！”我报告道。
“好！用钥匙打开锁，然后按照罐子上的指示箭头方向，松开螺栓，就能把顶盖提起来，取出旧的滤芯，把新的换上去。注意，旧滤芯可能很重，里面都是污水，小心别洒身上！”
“明白！”
我拿起钥匙，插入滤芯罐顶盖那把同样锈蚀的锁孔里。用力一拧——
“咔哒。”
锁应声而开。
然而，当我准备去拧松那些固定螺栓时，却发现……螺栓似乎有被工具拧动过的痕迹，而且……顶盖的边缘，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新鲜的撬痕！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我用力掀开顶盖——
里面空空如也！
本该在里面那个需要定期更换的滤芯，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些残留的污水和污泥，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老赵！有问题！”我立刻抓起对讲机，声音带着震惊和急促，“滤芯罐的锁有被撬过的痕迹！里面的滤芯……不见了！”
“什么？！”对讲机那头，赵清欢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度，充满了难以置信，“还有这回事？！……该死！……算了，你们先别管那么多，赶紧把新的滤芯装上去！确保供水恢复！其他的……等我马上想一下对策！快！”
“明白！”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背包里取出那个沉重的备用滤芯，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空的滤芯罐中，然后盖上顶盖，拧紧螺栓，上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