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有问题！”我抓着对讲机，声音因为紧张和奔跑而有些急促，“滤芯罐的锁有被撬过的痕迹！里面的滤芯……不见了！”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赵清欢难以置信的惊呼：“什么？！还有这回事？！……该死！……算了，你们先别管那么多，赶紧把新的滤芯装上去！确保供水恢复！其他的……等我马上想一下对策！快！”
“明白！”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和苏汐瑶一起，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备用滤芯塞进空荡荡的滤芯罐，拧紧螺栓，上锁。完成这一切后，我们看着空空如也的罐子内部，心里都沉甸甸的。
滤芯被偷了？在这种地方？被谁？影骸肯定不需要这玩意儿。那只能是……人？
“老赵，新滤芯已经换上了。”我再次接通对讲机，“但是，旧滤芯被偷了……看样子，是人为的。”
“……我知道了。”赵清欢的声音异常凝重，“你们先确认供水恢复。然后……如果可以，试着在附近找找线索。但记住，安全第一！如果感觉不对劲，立刻撤回！对方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这里，绝对不是善茬！”
“收到。”
我们按照老赵的指示，重新打开了那个沉重的总进水阀。伴随着管道内传来的、由弱变强的水流轰鸣声，我们知道，营地的供水危机暂时解除了。但另一个更令人不安的谜团，却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
“会是谁呢？”苏汐瑶握着开山刀，警惕地环顾着这个充满铁锈和潮湿气息的设备间，“居然偷滤芯……这玩意儿又不能吃。”
“不知道，”我摇摇头，用手电光仔细扫过地面和设备，“但肯定有原因。找找看有没有脚印或者其他痕迹。”
我们在设备间里仔细搜寻。地面布满灰尘和湿滑的苔藓，很难留下清晰的脚印。但就在滤芯罐旁边，我注意到了一小片不同于周围锈迹的、相对新鲜的刮擦痕迹，方向指向设备间另一个更幽深的出口。
“这边，”我指了指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好像有东西往那边去了。”
“追！”苏汐瑶瞬间来了精神，一副“终于有架打了”的兴奋表情。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握紧了手枪和手电筒：“小心点，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
我们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那个未知的通道。这条通道比来时的主路更加狭窄、复杂，岔路极多，像迷宫一样。管道密集，光线几乎无法穿透，全靠手电光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的生物气息？不是影骸的那种腐败味，更像是……长期有人活动留下的微弱生活痕迹？
我们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沿着那若有若无的痕迹和直觉向前摸索。通道时而上坡，时而下行，有时需要弯腰爬行，有时又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小型的地下洞穴。时间在这种紧张的搜寻中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潜在的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们几乎要迷失方向的时候，前方通道的拐角处，手电光的光晕边缘，猛地闪过一个极其矮小、灵活的身影！
“條久！那有个人！快追！”苏汐瑶眼尖，立刻低呼一声，像发现了猎物的豹子一样，瞬间窜了出去！
“等等！瑶瑶！”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咬牙跟上。
那道身影似乎被我们的动静和光线惊动了，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呼，转身就以惊人的速度向通道深处逃去！她的速度太快了！而且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可怕，在错综复杂的管道和障碍物之间穿梭自如，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很多对于我们来说需要费力攀爬或侧身才能通过的狭窄缝隙，她竟然能毫不减速地直接钻过去！
我们拼尽全力追赶，但距离却被越拉越远。沉重的背包和武器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灵活性。我只能凭借手电光勉强锁定那个在黑暗中不断变向、闪烁的背影——个子很矮，目测可能比我们还要小一些，动作异常灵巧。
“我去……跑这么快……”我喘着粗气，感觉肺部火辣辣地疼，“看……看背影……应该也是个女生啊……”
“是、是啊……”苏汐瑶也好不到哪去，她虽然体能比我好，但在这种极端复杂的地形里，速度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我、我都跑不过她……这家伙属兔子的吗？！”
追了大概五六分钟，我们彻底失去了那个身影的踪迹。前方出现了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岔路，幽深不知通往何处。
“咳咳……不行了……歇、歇会儿……”我扶着冰冷的管壁，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苏汐瑶也靠在我旁边，胸口剧烈起伏。
“跟、跟丢了……”苏汐瑶沮丧地捶了一下墙壁。
“不一定。”我直起身，用手电光仔细扫过三条岔路的地面。其中两条路的入口处积灰较厚，看不出明显痕迹。但最右边那条路的入口附近，灰尘有被轻微拂动的迹象，而且……我蹲下身，在湿滑的地面上，隐约看到了半个非常模糊的、小小的脚印。
“她往这边跑了。”我指着最右边的通道，语气肯定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苏汐瑶凑过来看。
“痕迹。而且……”我用手电光照向那条通道深处，“这条路看起来更窄，岔路更少，但根据地图显示，再往前一段……好像是条死路。”我回忆着老赵给的地图上标注的附近区域结构。
“啊！”苏汐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不是乱追的！你是故意把她往死路里逼的？條久你啥时候这么聪明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多玩点逃脱类解谜游戏，你也能学会看地图和利用地形……算不上聪明，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条路她更容易慌不择路。”
“厉害厉害！”苏汐瑶拍了拍我的肩膀，重新燃起了斗志，“那还等什么？趁她没找到其他出路，堵她去！”
我们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次追了进去。这条通道果然如我所料，越来越窄，两旁的管道几乎挤在了一起，光线昏暗，空气流通也更差。我们不得不放慢速度，更加小心地前进。
走了大约两三分钟，通道到了尽头。面前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堆满了废弃金属零件和破损管道的死胡同。手电光扫过，在角落一堆扭曲的金属框架后面，我们看到了那个蜷缩成一团、正在微微发抖的娇小身影。
她似乎知道自己无路可逃了，把身体缩得更紧，脑袋深深埋在膝盖里，只露出一头乱糟糟的、沾满灰尘的青绿色头发。
“哈！总算抓到你了！”苏汐瑶一个箭步冲过去，开山刀虽然没出鞘，但已经指向对方，气势十足，“就是你偷了我们的滤芯吧！乖乖束手就擒！把东西还给我们！”
“啊啊啊——！不要杀我！不要过来！”被堵住的女孩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带着哭腔的尖叫，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住还想继续“审问”的苏汐瑶：“瑶瑶！你小点声！别吓唬她！”然后，我尽量放柔声音，对着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说：“嘘……你别喊。我们不是影骸，你怕什么？我们不会伤害你，只要你把拿走的滤芯还给我们就行。”
听到我们的话，女孩的尖叫声停了下来，但她依旧不敢抬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和恐惧，小声啜泣着说：“可、可是……如果我把东西还给你们的话……回去后……我、我不好交差啊……”
交差？我和苏汐瑶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动。这话里有话。
“这话怎么说？”我蹲下身，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她感到威胁的距离，继续用温和的语气问，“是谁让你来偷滤芯的？你为什么要听他们的？”
女孩犹豫了很久，才断断续续地、带着委屈地说：“我……我之前还在到处游荡、躲藏的时候……被、被两个人发现了……他们说看我还活着不容易，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我、我当时又冷又饿，很害怕……就、就答应了……本来想着能有个地方待，报答他们……结果、结果他们一直使唤我干各种事……找吃的，找用的，还、还让我来偷这种东西……”
“那你怎么不逃离他们呢？”苏汐瑶忍不住插嘴问道，语气里带着不解和一丝气愤。
“我……我也想过……”女孩的声音更低了，充满了无助，“但是……我之前没去过检查站……没有光照计时器，也没有紫外线灯……我不知道自己在外面能活多久……每次出来，都怕得要死……只能拼命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然后赶紧回去……我、我不敢跑……也不知道能跑去哪里……”
原来是这样……我和苏汐瑶再次对视，这次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同情。这是一个比我们当初更惨的幸存者，被迫依附于他人，在恐惧和压迫下挣扎求存。
“好吧……我知道了……”我叹了口气，心里有了决定。我站起身，对苏汐瑶说：“瑶瑶，你先用对讲机跟老赵汇报一下，就说拿旧滤芯的人找到了，是个……迷路的小姑娘，具体情况我们回去再说。让他别担心。”
“哦，好。”苏汐瑶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拿出对讲机走到一边，压低声音跟老赵沟通去了。
我重新蹲下来，看着依旧不敢抬头的女孩，轻声说：“喂，听着。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把滤芯还给我们，然后你回你那个‘地方’去，继续被那两个人使唤，说不定下次还会被派去做更危险的事。”
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
“或者……”我顿了顿，抛出第二个选择，“你考虑一下，跟我们走？”
女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埋着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
我继续解释道：“跟我们回我们的营地。我们能帮你摆平那两个人渣的问题（虽然心里有点打鼓，但想着江星澈的名头应该能唬人），而且，我们营地有吃的，有喝的，有安全的住处，最重要的是——”我故意加重了语气，眼前莫名浮现出那个红色长发、叼着牙签的飒爽身影，“我们营地的最强战力，可是大名鼎鼎的‘夜行者’！有她在，没人敢欺负你！”
“夜……夜行者？”女孩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名号，似乎被镇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沾满污渍却依旧能看出清秀轮廓的小脸。眼睛很大，但因为长期恐惧和营养不良，显得有些凹陷，此刻正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一丝微弱的希冀。
“真、真的吗？你们……不会欺负我？”她小声问，声音像受惊的小动物。
“当然真的！”苏汐瑶这时已经沟通完毕，凑了过来，脸上露出她最具感染力的灿烂笑容（尽管在昏暗的光线下效果打折扣），“我们营地可好了！有赵叔叔那样靠谱的管理者，还有條久这样聪明的同伴！我保证，没人会欺负你！对了，我叫苏汐瑶，她叫條久。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看着我们，尤其是苏汐瑶那毫无心机的笑容，似乎放松了一点点。她犹豫了一下，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回答：“我……我叫青璃……”
“青璃？很好听的名字！”苏汐瑶热情地说，“走吧，青璃，跟我们一起回去！地上脏，快起来！”说着，她就伸手想去拉青璃。
我抢先一步，向依旧坐在地上的青璃伸出了手，露出一个尽可能友善的微笑：“嗯，一言为定。欢迎加入我们，青璃。地上凉，先起来吧。”
青璃看着我的手，又看了看我和苏汐瑶，眼眶突然红了。她吸了吸鼻子，终于慢慢地、试探性地，伸出她那只脏兮兮、冰凉的手，放到了我的掌心。
“嗯……”她低着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应道。
我微微用力，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她的手很轻，像是一片羽毛，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滤芯的谜团暂时解开了，虽然方式出乎意料。而我们的归途，将多一位新的、需要保护的同伴。未来的路会怎样？谁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