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夜色里跳跃,映照着几张凝重的脸。千依坐在稍远的阴影里,火光只勾勒出她挺直的侧影。她沉默片刻,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就在南边,那座雪山。”她的目光扫过围坐的三人,平静得近乎冷淡,“山脚下有个巨大的坑,深不见底。”她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捻动,一丝微弱的蓝白电花“噼啪”一闪,瞬间照亮了她平静无波的眼眸,又迅速湮灭,“里面全是变异的家伙,攻击性极强。原先在这附近活动的那些普通食人族野人,已经被它们杀光取代了。”
“取代?”时一身体猛地前倾,下意识地摊开手掌。“什么样的怪物?”
“比野人更强壮,更快,也更……嗜血。”千依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篝火猛地爆开一团火星。李可可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胳膊,仿佛南方雪山吹来的寒气已经穿透了层层密林,缠上了皮肤。篝火中跳跃的火焰“呼”地窜高了一瞬,映得时雨眼底锐光一闪。“不能冒进。”她的声音低沉,带着火的热度与不容置疑的坚决,“食物、水、武器、能保暖的东西……还有,必须摸清楚那片雪山的底细。准备不周全,就是送死。”
“千依~”时一抬头,目光灼灼地钉在篝火边缘那个身影上,她掌心的寒气不受控制地蔓延,在脚边的草叶上凝出一层薄薄的白霜,“教我!教我怎么像你那样控制力量!”她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急切和孤勇,“我不想再是那个只能躲着的累赘!下次,我要让我的冰,冻住那些怪物的腿!”
千依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时一那张写满倔强的脸上。“控制?”她语调平直,“没那么容易。要快、要准、要狠,还要能挨得住摔打。想学?”
“想!”时一的回答斩钉截铁,手中的冰屑被她捏得粉碎。
“行。”千依站起身,走向旁边开阔的沙地,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天亮就开始。”
晨光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林冠,在营地外的沙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空气紧绷。时一紧抿着唇,额角的汗珠在微凉的晨风中凝成细小的水珠。她死死盯着前方,试图将体内那股刺骨的寒意凝聚、塑形。
“肩膀沉下去!腰发力!想着你要冻住什么!”千依的声音冷硬,像石块砸在沙地上,“出!”
时一低吼一声,右臂猛地向前挥出!一股凛冽的寒气呼啸而出,在她身前不到半米处轰然炸开!然而,凝聚成的并非尖锐的冰锥,而是数十片大小不一、边缘锋利的碎冰,如同失控的弹片,“嗖嗖”地四散激射!几片冰屑甚至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留下冰冷的刺痛感。
“噼啪!”
就在碎冰爆开的瞬间,一道刺眼的蓝白电弧如同鞭子,精准无比地抽打在手臂上,那不是撕裂的剧痛,而是瞬间蔓延整条手臂的、钻心的强力麻痹和失控的抽搐!时一整条右臂瞬间失去力气,像根沉重的木头般垂落下来,身体被带得一个趔趄,单膝重重砸在沙地上。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被电流蹂躏过的肌肉,又痛又麻,左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凝结出更多混乱的冰碴。
“错了。”千依的声音没有波澜,指尖那点危险的蓝芒幽幽闪烁,“劲全散了,冰也散了。还没碰到目标就废了。”她走近一步,俯视着跪在地上、因剧痛和麻痹而微微颤抖、脸色发白的时一,指尖的电光离她的肩膀只有几寸,“肩膀绷那么紧怎么发力?再来。撑不住就歇着。”
时一猛地咬住下唇,把痛呼死死咽了回去。她抬起尚能活动的左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冰碴,那汗水在她指尖的寒气下瞬间变得冰凉。她深吸一口气,肺部都感到刺痛,硬是撑着颤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来,再次摆开那并不标准的架势,倔强地迎向千依指尖那点随时可能带来灼痛与麻痹的幽蓝。那双眼睛里的火焰,在寒气和电光的双重蹂躏下,燃烧得近乎惨烈。
与此同时,营地另一侧靠近密林的边缘。时雨正利落地将几块熏得焦黑的肉干塞进一个简陋的背筐。她掌心随意在捆扎的藤蔓上一抹,一小团橘红的火焰腾起,瞬间将藤蔓末端烤焦粘合,牢固无比。动作干脆利落。李可可蹲在不远处,指尖无意识地绕着一缕微风,那风像有生命般,轻柔地拂过地面茂密的蕨类植物叶片,让它们微微翻卷,露出下方的泥土。她抬起头,脸上带着忧虑,声音压得很低,却被风清晰地送到时雨耳边:“时雨,千依那样……时一受得了吗?”
“是她自己选的。”时雨的声音显得沉稳,如同她掌中跳跃的火焰,炽热而稳定。她把背筐甩上肩头,掂了掂,“千依的法子……见效快,也够狠。咱们把该备的东西备齐,就是给她们省心。”她目光投向西南方,“去那片野果林看看。怎么说?”
“好。”
李可可闭眼凝神,指尖的微风变得清晰起来,如同无形的触手向西南方延伸。几秒后,她睁开眼,眉头却皱了起来:“西南风,不大……但风里有股味……不对劲!”她鼻翼翕动,指尖的风流变得紊乱而急促,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膻气。“像是……血和腐烂的东西混在一起!”
她猛地拨开脚边一丛异常茂盛的蕨草。湿润的黑色腐殖土上,赫然印着三道深达寸许、边缘锐利得如同刀劈斧凿的爪痕!每一道都足有成人手掌长度,深深地嵌在泥土里,带着一种原始而暴戾的破坏力。爪痕周围的泥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仿佛浸透了干涸的血,散发出浓烈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腐坏和浓烈野兽腥臊的气息。
李可可的手指微微发抖,声音都变了调:“时雨……看这个!”
时雨瞬间蹲下,眼神锐利如刀。她没有直接触碰,而是伸出左手食指,一小簇橘黄色的火苗在指尖跳跃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火苗凑近其中一道爪痕边缘那暗红色的泥土。
“滋啦……”
一股刺鼻的青烟猛地腾起!伴随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皮肉焦糊般的恶臭!那暗红色的泥土在火焰的舔舐下,竟像是活物般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时雨瞳孔骤然缩紧,指尖的火苗“呼”地窜高!她猛地收回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凝重得如同冻结的寒潭。她霍然起身,目光如电,先扫向营地中央的沙地——千依指尖那要命的电光在薄雾中一闪,时一在寒气的裹挟和电击的抽搐中死死挺直脊背;再猛地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死死钉向南方——那灰白、沉默、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雪山轮廓,此刻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正无声地张开它深不见底、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血盆大口。
雪山的寒意似乎已提前渗透了营地。沙地上,冰屑与电流残酷地碰撞,灼烧着时一的意志;丛林边,那三道被火焰灼烧过的爪痕,如同地狱烙下的印记,将变异体的冰冷气息死死钉在每一个人的呼吸里,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风带来了更浓的腥臭,火苗在时雨指尖不安地跳跃,寒气在时一体内艰难凝聚,电流在千依指间危险地闪烁——四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林间空地,无声地绷紧,等待着那来自雪山深处的、不可避免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