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在脚下碎裂的声音像是婴儿的牙牙学语。时雨看见六岁的自己赤脚跑过冰面，雪白睡裙扫过之处绽开血红色的霜花。前方飘着时一的笑声，浅蓝色发梢拂过冰晶垂帘，那些悬挂的冰棱里冻着无数只振翅的小鸟。
"等等我！"她喊出的每个字都凝成冰锥坠落。
父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冰隧道尽头。母亲的长发结满霜碴，父亲举着火把，焰心却是幽蓝色的。他们牵着时一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时一脚踝系着的银铃在冰壁上撞出涟漪。
"我在这里！"时雨撞上突然封死的冰墙。手掌拍击处浮现出血管状的裂纹，冰层深处传来模糊的呓语：【你记得母亲耳后的痣长在哪边吗？】
冰墙轰然坍塌，露出整片冰封的原始森林。上万只玻璃蝴蝶冻在冰里，每片翅膀都映着时一被冰封的身躯——十三岁的她蜷缩在冰珀中央，指尖抵着冰壳，唇边凝结着未说出口的"姐姐"。
【父亲惯用左手还是右手？】
寒风卷着冰粒抽打脊背，时雨在冰面上行走。冰层突然变得透明，底下沉睡着无数个时一：七岁那个攥着融化冰淇淋流泪，十七岁的那个被冰刺贯穿心脏，现在的她双目紧闭漂浮在冰湖里，发丝间缠绕着荧蓝色的水母。
冰树垂下枝条，结着人面果实。时雨认出那是自己不同年龄的脸，所有嘴巴都被冰线缝合。最大的那颗果实突然裂开，露出父母模糊的面容，他们的皮肤正在融化成蜡油。
【你究竟是谁的血肉？】
冰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时雨抱着最后一块未冻结的岩石，看见风暴眼里旋转着记忆碎片：五岁生日蜡烛的火苗突然暴涨，时一打翻的柠檬水冻结了整张餐桌，父亲的手表在火场废墟里指向永恒的三点十七分。
冰晶从指缝间生根发芽，开出透明的蔷薇。每片花瓣里都囚禁着一幕往事：母亲消失前夜熨烫的白裙子，父亲实验室里跳动的幽蓝火焰，时一在机场转身时飘起的浅蓝色发梢。
【孩子，回来吧。】
冰层突然变成镜面，时雨看见倒影里的自己全身布满血管状裂纹。裂纹中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荧蓝色的星秽物质。镜外传来时一最后的呼喊，那声音穿过万千冰晶折射后，化作漫天坠落的发光羽毛。
她惊醒前最后一刻看见的，是被无数根黄金尖锥贯穿的自己，一旁有具像是正为自己哭泣的冰雕骸骨，骸骨腕上系着时一的银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