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的梅雨季,李可可第一次握住了白露。木刀比她人还高,刀柄上师父的手掌印在雨中蒸腾着热气。夏贝雅躲在回廊柱子后偷看,五岁小姑娘的羊角辫沾满木槿花瓣。
"刀是活的。"夏振耀握着她的手劈开雨帘,"要喂它晨露和月光。"
雨滴在刀刃上碎成八瓣时,夏贝雅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家燕。
(中华新历十二年)
师娘教她梳头的手突然停在半空。牛角梳卡在发结里,李可可从镜中看见师娘腕间的淤青——昨夜师父醉酒时打翻药炉,师娘徒手接了滚烫的炉盖。
"可可的头发比贝雅顺。"师娘拆开她的马尾辫,木槿花汁染红了梳齿,"以后要常帮妹妹梳头。"
院外传来夏提的声音。这位大弟子第无数次被李可可的刀风掀翻在地,此刻正把木刀摔得啪啪响:"凭什么她能使出气劲!"
(中华新历十七年)
夏贝雅及笄礼那夜,李可可在后山瀑布下挥刀三千次。水流在刀锋前分开,露出潭底锈迹斑斑的铁盒。盒里躺着把鎏金唐刀,刀鞘刻着「白露」的古篆。
"你师娘年轻时用的。"夏振耀的声音惊落满潭流萤,"刀认主。"
夏贝雅提着灯笼追到崖边,发间银簪映着月光:"爹从没送过我礼物。"
"我的就是你的。"李可可把刀穗缠上她手腕。
(中华新历二十年)*惊蛰*
师娘咳出的血在铜盆里开出花。李可可跪在榻前换手帕,听见师父在庭院劈酒坛。夏贝雅攥着褪色的刀穗蜷在角落,十六岁的姑娘缩成小小一团。
"梳妆匣..."师娘枯槁的手突然抓紧床幔,"最底层..."
黄杨木匣落地时,鎏金缠枝莲纹的银梳摔成三截。夏振耀满身酒气僵在门口,眼中倒映着李可可惊恐的脸——她捧着碎梳的手上,还沾着师娘临终前咳出的血。
"滚!"师父的刀劈碎窗棂,"带着你的邪术滚出夏家!"
夏贝雅扑上来时发簪掉了,李可可接住簪子的手被师父震开。银簪划破夏贝雅的眼角,血珠滴在白露刀鞘上,凝成永不褪色的朱砂痣。
(夜晚)
李可可在柴房收拾出半卷铺盖。夏提扔进来的包袱砸中后腰,里面裹着断了弦的旧琵琶——那是师娘教她音律时用的。
"贝雅给你的。"夏提隔着门板说
白露劈开柴房门时没有出鞘。李可可最后回望了一眼师娘的房间,纸窗上晃动着夏贝雅剪头发的侧影,一缕青丝正从窗缝飘落。
山门外的白级石阶,李可可走到第四百级时摸到包袱里的硬物。褪色的刀穗系着根银发绳,缠着张皱巴巴的字条:【哥说爹醒酒就会后悔 我等你回来梳头】
白露第一次出鞘是在山脚的乱葬岗。刀风扫落鸦群时,李可可才发现发绳上沾着夏贝雅眼角的血。那滴血在月光下变成暗红色的琥珀,从此再没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