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te2岛屿夜,是凝固的墨汁。格外的黑。篝火刚在临时清理出的空地上挣扎出一点橘红,便被骤然撕裂的嘶吼与碰撞的闷响声中被掐灭。
太快了。从林影里扑出的不是野兽,是皮肤覆盖着苔藓、眼窝深陷如窟窿的“人”。酸臭裹挟着原始的蛮力,粗糙的藤蔓勒进皮肉,冰冷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自身汗水的咸腥瞬间灌满口鼻。反抗是徒劳的,武器被粗暴地夺走,连同沉重的背包一起,像垃圾般甩在篝火余烬旁,溅起一片猩红的火星。凯露被粗暴地反绑在营地中央一根半人高的粗粝木桩上,手腕的旧伤在摩擦下灼烧起钴蓝色的光晕——愤怒在血管里奔涌成电流。旁边,卡拉塔沉默如山,只有臂膀虬结的肌肉在绳索下绷紧如铁,额角一道新添的擦伤渗出血珠,在惨淡的月光下像一道暗红的泪。而埃芙,被倒吊在另一根更高的木桩上,血液冲涌让她的视野发红发胀,晃动的世界颠倒而混乱。
野人们围拢过来,喉咙里滚动着意义不明的咕噜声,腐烂的口气喷在皮肤上,激起一片寒栗。他们挥舞着树枝制成的粗糙武器,敲打着地面,黏腻的苔藓附着在皮肤上在火光残影中反射着诡异的微光。庆祝?还是献祭前的仪式?凯露咬紧下唇,铁锈味弥漫口腔,目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掠过地面散落的装备包——冰冷的枪管半露着,弹匣计数器幽绿的“50/51”刺入眼帘。距离太远。她的视线下移,锁定自己战术裤大腿侧袋微不可查的凸起——那把从不离身的战术折刀。卡拉塔的目光与她瞬间交汇,无需言语,两人同时绷紧了核心。
机会在野人松懈的刹那降临。一个满身脓疮的家伙凑近凯露,伸出覆满苔藓的手似乎想触碰她的脸颊。凯露猛地侧头,下颌如铁钳般狠狠咬住对方肮脏的手指!骨骼碎裂的脆响和野人凄厉的惨嚎撕裂夜空!同一瞬间,她双腿发力,身体如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向后猛撞木桩!借着反冲力,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以人体极限的角度扭曲,指尖精准地勾开了侧袋搭扣,冰凉的刀柄滑入掌心。
“嚓啦——!”
细微却刺耳的切割声在她腕骨间震动。不是割绳,是锯。刀刃坚韧无比,疯狂地啃噬着藤蔓。每一秒都像被拉长,野人的咆哮、同伴倒吊的埃芙压抑的闷哼、自己心脏擂鼓般的撞击…都混合成背景噪音。汗水滑进眼角。快了…再快一点!
“噗嗤!”
一声更沉闷、更迅捷的撕裂声几乎同时从卡拉塔那边传来。凯露眼角余光瞥见他强壮的手臂肌肉如同绞紧的钢缆猛然一挣!一道乌光闪过——他那柄军用砍刀,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绑缚他的粗藤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
“掩护!”卡拉塔的声音像两块岩石摩擦,低沉短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落地无声,如同融入阴影的豹子,反手一刀便精准地捅进最近一个野人的颈侧!刀刃从喉结方向刺入,切断气管与颈动脉,血喷溅如注。那野人只来得及发出“嗬嗬”的气音,便像被抽掉骨头般瘫软下去。
凯露也在这瞬间割断了最后的束缚!身体重获自由,肾上腺素狂飙!她没有立刻去捡枪,而是如同离弦之箭扑向旁边另一个被卡拉塔吸引注意力的野人!左手闪电般捂住对方欲嚎叫的嘴,右手紧握的战术折刀化作一道冰冷的银线,从野人左肋处向上刺入!刀尖穿透肌肉,直抵心脏!温热的血液瞬间涌出,浸透了凯露的双手。她甚至能感觉到刀下那颗心脏最后一下徒劳的抽搐。野人圆睁的眼中,倒映着她手臂发出的紫色光芒、近乎刺目的深紫色——那是杀戮的电流在奔涌。
“埃芙!把身子卷上去!”凯露嘶吼,同时猛地拔出刀,将尸体推向侧面扑来的另一个野人。她甚至来不及看埃芙是否听到,身体已借势翻滚,沾满污血的手掌终于抓住了SCAR-H冰冷的握把!那熟悉的、带着机油和硝烟气息的重量感瞬间注入力量!上膛声清脆如裂帛。
“砰砰”子弹从枪膛射出。卡拉塔的低吼从另一侧传来。他手中的砍刀正卡在一个野人坚硬的肩胛骨里。他果断弃刀,庞大的身躯却异常灵活地矮身躲过横扫的树脂棍棒,一个翻滚接过步枪,动作行云流水。
“子弹不多!省着点!”凯露的回应短促有力,枪口已然喷出火舌!短点射!砰!砰!砰!枪声在死寂的丛林营地炸响,震耳欲聋!带着战术消音器特有的沉闷爆裂感。近距离下,.308弹头轻易撕裂了皮肤和脆弱的骨骼,一个试图冲向卡拉塔的野人胸口炸开两朵血花,踉跄倒地。另一个刚从侧面扑出的,被凯露一个精准的长点射击中膝盖,惨叫着翻滚。
倒吊的埃芙在凯露喊出“把身子卷上去”的瞬间,用尽腰腹力量猛地向上蜷缩身体!这个动作让她本就充血的脑袋一阵眩晕,但致命的子弹几乎是擦着她飞扬的头发尖射过!她甚至能闻到弹头灼热的金属气息。眩晕中,她竟凭着肌肉记忆,摸索着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用指尖费力地拨开镜头盖,另一只手颤抖着按下快门!咔哒!咔哒!取景框里,是颠倒晃动的世界:凯露半跪在地,枪口焰照亮她染血绷紧的下颌线和手臂伤口的紫光;卡拉塔如同磐石,步枪抵肩,枪托每一次后座都撞在他坚实的肌肉上,震落额角的血珠;火光中飞溅的污血、倒下的扭曲身影…一切都模糊而惊心动魄。每一次快门的轻微震动,都像是在她混乱的脑海里钉下一枚钉子,提醒她见证。
战斗在十秒内进入白热化,又在二十秒内骤然沉寂。枪声停歇,刺鼻的硝烟混合着浓重的血腥与腐臭弥漫开来。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具野人的尸体,死状各异。卡拉塔喘着粗气,迅速检查枪膛,更换弹匣,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凯露则第一时间冲向埃芙的木桩,战术刀再次出鞘,准备割断吊着她的藤蔓。
“埃芙!坚持住!这就放你…”凯露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岩石在胸腔里摩擦的低沉震动,从营地边缘的黑暗中碾压过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次落下都让地面微微震颤,震得篝火余烬再次不安地跳动。
一个巨大的身影,缓缓踏入了惨淡的月光与残存火光的交界处。
超过两米的身高,如同移动的小型堡垒。皮肤不再是苔藓,而是覆盖着一种暗沉、粗糙、如同风干树皮般的角质层,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污迹和湿滑的泥浆。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右臂——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整条由森白骨骼、扭曲的硬木以及某种暗沉金属粗暴拼接而成的恐怖棍棒!金属嵌件在火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关节处用粗大的、不知是筋腱还是藤蔓的东西缠绕固定。他的头颅低垂,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在阴影中闪烁着两点非人的、浑浊的暗黄光芒,死死锁定了营地里仅存的三个活物。
野人首领。他回来了。
没有咆哮,没有示威。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巨大的、嵌着金属碎片的脚掌踩过一具野人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仿佛只是踏过一根枯枝。
凯露瞳孔骤缩,身体瞬间绷紧如弓弦。她手中的SCAR-H几乎本能地抬起、瞄准、击发!
砰!砰!砰!
三发精准的点射,全部命中首领宽厚的胸膛!子弹打在那暗沉的角质层上,竟发出“噗噗”的闷响,如同射进了浸透水的厚皮革!巨大的冲击力让首领庞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脚步一顿。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三个冒着青烟的小洞,暗红色的粘稠液体缓缓渗出。那双暗黄的眼睛抬了起来,浑浊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痛苦,只有被蝼蚁挑衅后升腾起的、更加冰冷的暴怒。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如滚雷的低吼,猛地扬起了那条由骨头、硬木与金属构成的恐怖巨臂!
“该死!打不动!”凯露咒骂一声,脸颊的疤痕瞬间褪去紫光,转为一种凝重的深蓝——那是面对无法用火力解决的威胁时的本能警惕。“子弹…不能在这里打光!”她几乎在瞬间做出了决断,左手飞快地拍下步枪的弹匣释放钮,空弹匣“啪嗒”落地,右手已从战术背心侧袋抽出一个满弹匣拍入,但枪口却垂了下来。她右手迅速探向后腰,那里挂着她最后的近战倚仗——一把刃口带着狰狞锯齿的黑色战术斧。
几乎在凯露垂枪的同时,卡拉塔动了!而是如同最坚固的盾牌,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挡在了凯露和那即将落下的巨臂之间!他左臂上的臂盾“咔哒”一声展开到最大,厚重的合金板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同时,他右手握住了腰间那把更宽厚、刃口闪烁着寒芒的军用砍刀!
“掩护我!”卡拉塔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蕴含着磐石般的意志。他微微屈膝,重心下沉,将臂盾调整到最佳迎击角度,整个人如同即将承受山崩的礁石。
轰——!!!
骨头金属巨棍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砸落!目标正是卡拉塔!
“卡拉塔!”埃芙在倒吊的眩晕中发出惊恐的尖叫,相机镜头下意识地对准了那毁灭性的一击。
盾与棍的碰撞!
铛——!!!!
一声如同洪钟炸裂、又似山岩崩碎的巨响震彻整个营地!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开来,震飞了地上的篝火余烬和枯叶!卡拉塔脚下的泥土猛地向下塌陷!他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双脚深陷泥中,向后犁出两道深沟!臂盾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坚固的合金板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凹痕,边缘扭曲变形!巨大的力量沿着臂骨传递,卡拉塔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如山的身形,竟硬生生抗住了这足以砸扁装甲车的恐怖一击!只是被那沛然莫御的力量推得连连后退,每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就是现在!
在巨棍砸中盾牌的瞬间,在冲击波尚未散尽、首领因全力一击而动作微滞的刹那,凯露动了!她不是向前,而是如同鬼魅般侧向滑步!战术斧的黑色斧刃在惨淡的光线下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目标不是首领的头颅或身体,而是他支撑身体、相对纤细(相对而言)的左腿膝窝!
噗嗤!
斧刃上狰狞的锯齿狠狠咬入那覆盖着树皮般角质层的肌腱!暗红色的粘液混合着破碎的组织喷溅而出!这一斧凝聚了凯露全身的力量和战术智慧,精准、狠辣!
“吼——!!!”首领第一次发出了痛苦的、饱含暴怒的狂吼!左膝遭受重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那条恐怖的巨臂也因失衡而扬起!
卡拉塔怎会放过这千载良机!他强忍着手臂几乎碎裂的剧痛和翻涌的气血,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步踏在被首领巨力震松的泥土上,异常稳固!他放弃了防御姿态,全身的力量灌注于右臂,那把宽厚的军用砍刀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由下至上,自首领因趔趄而暴露的、相对没有厚重角质覆盖的腰腹软肋处,狠狠捅了进去!
噗——!!!
刀身尽没!直至刀镡!暗红近黑的粘稠血液如同泉涌般顺着血槽狂喷而出!
首领的狂吼变成了痛苦的嘶鸣!他庞大的身躯剧烈摇晃,那条骨木金属巨臂疯狂地挥舞着,试图砸向近在咫尺的卡拉塔!
“滚开!”凯露厉喝,早已预判到首领的反扑!她矮身,战术斧带着全身旋转的离心力,如同黑色的旋风,狠狠斩向首领受伤的左腿脚踝!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响起!本就受创的左腿脚踝被这一斧彻底斩断!
失去平衡和支撑点的首领,如同被伐倒的巨树,带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和飞溅的泥浆血水,轰然向前扑倒!那张隐藏在阴影中的脸终于暴露在火光下——扭曲、狰狞、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和增生的骨刺,口中喷涌着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浑浊的暗黄眼珠里充满了狂暴和不甘。
卡拉塔在首领倒下的瞬间已抽刀疾退。凯露则如同最冷静的处刑人,高高跃起!双手紧握战术斧,斧刃上沾染的污血和碎肉在月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她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完成任务般的冰冷决绝。燃烧的怒火转化为致命的力量,狠狠劈下!
噗!
斧刃精准地嵌入首领后颈与颅骨连接处的缝隙!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肌肉撕裂声,那颗巨大的、狰狞的头颅几乎与身体彻底分离!
沉重的躯体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暗红的血液如同小溪般蔓延开来,渗入冰冷的泥土,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臭。
死寂重新笼罩营地,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和篝火余烬偶尔爆裂的噼啪声。硝烟、血腥、腐殖质酸臭和臭氧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卡拉塔拄着砍刀,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嘴角的血迹在月光下格外刺目。他左臂的臂盾扭曲变形,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不能再支撑第二次这样的攻击。
凯露单膝跪在首领巨大的尸体旁,战术斧深深嵌在骨肉里。她剧烈地喘息着,手臂上那道疤痕的颜色在深蓝与暗紫之间剧烈波动,最终缓缓褪去,只留下比平时更深的印记。汗水顺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滴落,砸在染血的斧柄上。
倒吊的埃芙,相机镜头无声地记录着这一切:月光下,两个浴血的身影,一立一跪,脚下是堆积如小山的、形态各异的尸体,以及那具最庞大、最狰狞的残骸。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颤抖的手指,再次按下了快门。咔哒。这一次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