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的战场像口烧红的铁锅。
硫磺味混着硝烟，往鼻腔里钻得生疼。地面裂开的沟壑里，还冒着未熄的黑火，舔舐着散落的盔甲碎片。
路西法拎着那把用了三千年的魔剑“寂灭”，剑身上的骷髅纹路刚吞完一波圣焰，正滋滋地冒着黑烟。他对面，勇者亚瑟举着号称“能净化一切黑暗”的圣剑“黎明”，金色的圣光照得他铠甲发亮，连额角的汗珠都闪着光。
“路西法！你的统治到此为止了！”亚瑟的声音裹着圣光，震得周围的碎石都在颤，“今日，我便代表人类、精灵、矮人三族，彻底终结这场浩劫！”
路西法打了个哈欠。
魔剑“寂灭”上的黑烟都跟着顿了顿，像是在附和主人的倦怠。他抬手揉了揉眼尾，连带着头上那对标志性的黑色犄角都懒得舒展，就那么蔫蔫地耷拉着。
“我说，”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你这台词，三百年前就用过了吧？”
亚瑟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位传说中残暴嗜血的魔王，会是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他身后的英雄小队也跟着骚动起来——左边的精灵射手悄悄拉了拉同伴的衣角，右边的矮人战士握紧了锤子，却没敢率先冲上去。
毕竟是路西法。活了上万年，把三界搅得鸡犬不宁，连神界的老古董们都要让他三分的魔王。他们筹备了十年，集结了全大陆的精锐，本以为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死战，可现在……
魔王好像有点没睡醒？
“少废话！”亚瑟咬了咬牙，把圣剑举得更高，“接招吧！‘黎明破晓’！”
金色的光柱从剑刃迸发，像一道撕裂天际的闪电，直扑路西法面门。那光芒亮得让人睁不开眼，英雄小队里有人已经开始欢呼，觉得胜负已定。
路西法却只是侧了侧身。
他的动作慢得像在散步，魔剑“寂灭”随意地往身前一挡。“当”的一声脆响，圣剑光柱撞在魔剑上，瞬间碎成了漫天金屑，飘落在他黑色的披风上，像撒了把碎金子。
“没劲。”路西法撇撇嘴，随手挥了挥披风上的金屑，“打了这么多年，你这招还是没什么进步。”
亚瑟的脸涨得通红，握着剑柄的手都在抖。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路西法突然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千斤重担似的，把魔剑“寂灭”往地上一插。
魔剑入地三分，周围的黑火瞬间熄灭，连空气里的硫磺味都淡了些。
“累了，”路西法伸了个懒腰，骨节咔咔作响，“毁灭世界什么的，太麻烦了。打打杀杀的，哪有躺着晒太阳舒服。”
他扫了眼目瞪口呆的亚瑟，又看了看身后那些躲躲闪闪的英雄小队成员，突然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魔王的狰狞，倒像是个终于下班的社畜，带着点解脱的轻松。
“世界给你了，”他说，“好好管着，别再让我听见什么‘圣战’‘浩劫’的破事。不然下次我回来，可就不是退休，是真的要拆了这破地方了。”
亚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路西法抬手在胸前画了个奇怪的符号——不是魔族的法阵，倒像是人类酒馆里常画的“干杯”手势。下一秒，路西法的身体突然炸开，化作一团浓黑的烟雾，顺着战场的风，飘向了远方。
只留下插在地上的魔剑“寂灭”，和一群彻底懵掉的英雄。
“勇、勇者大人……”精灵射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魔王……跑了？”
亚瑟盯着那团黑烟消失的方向，手里的圣剑“黎明”还在嗡嗡作响，像是在抗议这场虎头蛇尾的决战。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准备了十年的台词，练了无数遍的必杀技，甚至连胜利后的演讲稿都写好了，结果魔王一句“累了”，就把他所有的准备都变成了笑话。
“他……他说世界给我了？”亚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矮人战士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说的……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算赢了吗？”
亚瑟看着插在地上的魔剑“寂灭”，又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魔王宝座方向，突然觉得有点荒谬。这场持续了百年的圣战，就这么结束了？以一种谁都没预料到的方式？
他深吸一口气，把圣剑扛在肩上，对着身后的英雄小队喊道：“先……先打扫战场！通知三族，圣战结束了！”
至于那个跑掉的魔王？
亚瑟揉了揉眉心，心想：跑就跑吧。反正他也不想再打了。
而另一边，化作黑烟的路西法，正飘在高空，看着下方逐渐远去的战场。他解除了黑烟形态，落在一片长满野草的山坡上。
风吹过草地，带着青草的味道，比战场上的硫磺味好闻多了。路西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受着阳光晒在皮肤上的温度——上一次这么悠闲，好像还是几千年前，在魔界的火山口晒太阳的时候。
“自由了！”他对着天空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雀跃。
接下来该干什么？
路西法摸着下巴想。魔界肯定不能回去，那帮老顽固还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呢。神界也不行，那帮天使看见他，估计得追着他打八百里。人类世界……好像还不错？
他记得之前去人类世界考察过，那里有软软的床，甜甜的蛋糕，还有一种叫“咖啡”的黑色饮料，喝起来苦兮兮的，却让人很精神。最重要的是，人类世界没有打打杀杀，大家好像都在忙着上班、赚钱、过自己的小日子。
“就去人类世界！”路西法拍了拍手，做了决定。
他要找一个远离战火的地方，隐姓埋名，过几天安生日子。最好能找一份不用动脑、不用打架、还包吃包住的工作——毕竟他现在身无分文，总不能真的去抢人类的东西吧？那也太掉价了。
路西法用魔力感知了一下，很快找到了一个符合条件的地方——一个位于大陆边缘的小城市，名叫“安宁市”。听名字就知道，这里肯定很平静。
他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安宁市的方向飞去。
几个小时后，路西法站在了安宁市的街头。
街道不宽，铺着青石板，两旁是低矮的木屋，窗户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窗帘。街上的行人穿着朴素的衣服，有的在买菜，有的在聊天，还有小孩在追逐打闹，空气中弥漫着面包和鲜花的香味。
“不错不错，”路西法点点头，对这里很满意，“就是这里了。”
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给自己换了身行头——黑色的短发，普通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有点旧的帆布鞋。头上的犄角和背后的翅膀早就收了起来，连身上的魔气都压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年轻小伙子。
他还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陆仁。听起来就很普通，不容易引起注意。
接下来就是找工作了。
陆仁在街上逛了一圈，看到不少招工启事。有招铁匠的，有招裁缝的，还有招农夫的。可这些工作要么需要力气，要么需要手艺，他一个活了上万年的魔王，哪会这些？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家咖啡馆门口的招工启事吸引了他的注意。
“阿卡迪亚咖啡馆，招见习服务员一名，要求：手脚麻利，吃苦耐劳，包吃包住，月薪三千。”
陆仁眼睛一亮。
服务员？听起来就很简单，不就是端个盘子、擦个桌子吗？而且还包吃包住，月薪三千——虽然他不知道三千块钱能买什么，但听起来好像不少。
他推门走进咖啡馆。
咖啡馆不大，装修得很温馨。墙上挂着几幅风景画，天花板上垂着暖黄色的吊灯，角落里放着一架旧钢琴。几张木质的桌子旁，坐着几个客人，正悠闲地喝着咖啡，看着书。
吧台后面，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系着黑色围裙的中年男人正在擦杯子。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很和蔼。
“欢迎光临阿卡迪亚咖啡馆，请问需要点什么？”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到陆仁，笑着问道。
陆仁指了指门口的招工启事：“我看到你们这里招服务员，我来应聘。”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陆仁几眼。他的目光很平静，却让陆仁觉得，自己好像被看穿了一样——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自己现在就是个普通人类，有什么好怕的？
“你叫什么名字？之前做过服务员吗？”中年男人问道。
“我叫陆仁，”陆仁回答，“没做过，但我学得很快。我手脚麻利，吃苦耐劳，而且我很需要这份工作。”
中年男人笑了笑：“是吗？那你明天来上班吧。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工资两千五，转正后三千，包吃包住。”
陆仁没想到这么顺利，连忙点头：“谢谢老板！我明天一定准时到！”
“我叫王师傅，你叫我王哥就行。”中年男人说，“住的地方就在咖啡馆后面的小阁楼，你现在可以去看看。”
陆仁跟着王师傅来到咖啡馆后面的小阁楼。阁楼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但收拾得很干净。窗户对着一条小巷，阳光能照进来，很安静。
“不错不错，”陆仁很满意，“谢谢王哥！”
“好好干，”王师傅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卡迪亚咖啡馆，欢迎你。”
王师傅走后，陆仁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忍不住笑了起来。
退休生活，好像比想象中还要美好。
明天开始，他就是阿卡迪亚咖啡馆的见习服务员陆仁了。打打杀杀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