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五点半，阿卡迪亚咖啡馆的打烊铃准时响起。
雷恩把最后一个外送箱搬回仓库，拍着手上的灰走出来时，看见王师傅正把路西法和艾莉叫到后院。他凑过去，听见“限量版咖啡豆”几个字，瞬间来了精神——上周他偷偷尝过客人点的蓝山，那醇厚的口感让他记到现在。
王师傅手里捏着张泛黄的公会任务单，指尖在“清理下水道史莱姆”几个字上敲了敲：“供应商说，这批豆子抢手，得帮他们清了城东下水道的史莱姆才肯发货。十斤蓝山，你们去不去？”
路西法的指尖刚碰到任务单，就像摸到了滚烫的烙铁般缩了回去。黑色的雾气在他指缝间绕了圈，又被强行压下——千年魔王，前半生要么在魔域王座上批阅公文，要么在战场上挥斥方遒，现在要去掏下水道？这简直比当年被勇者偷袭还丢人。
“史莱姆啊……”艾莉倒是眼睛一亮，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记着，“刚好我新做的圣光消毒粉能派上用场，还能顺便给下水道除除味。”她抬头看向路西法，笑容里带着期待，“陆仁，一起去吧？听说清理完能提前下班呢。”
雷恩在旁边使劲点头，手已经摸向了墙角的消防斧——上次跟魔物打架还是三个月前，他的战斗欲早就快憋不住了：“去去去！掏下水道听起来就刺激！我还能扛豆子，保证不耽误事！”
路西法盯着任务单上“蓝山咖啡豆”四个字，又看了看眼前两个满脸期待的人，最终磨了磨后槽牙。罢了，为了那口咖啡，忍了。他把任务单折好塞进口袋：“几点？”
“明天早上八点，城东下水道入口集合。”王师傅说着，从柜台下摸出三副橡胶手套，“记得穿耐脏的衣服，那边的黏液洗不掉。”
周四早上七点半，咖啡馆门口的三人组造型格外显眼。
路西法穿了件黑色连帽衫，帽子压得低低的，连耳朵都快遮住，手上套着王师傅给的橡胶手套，活像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艾莉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圣光水晶和消毒粉，还贴心地给每个人准备了用薄荷和圣光处理过的香囊。雷恩最夸张，直接套了件工地用的耐磨工装服，腰间别着消防斧，肩上还扛着个装工具的大桶，活脱脱一副要去拆墙的架势。
“都准备好了吗？”艾莉把香囊递给路西法，又帮雷恩理了理歪掉的斧头背带。
“没问题！”雷恩拍了拍胸脯，声音洪亮得惊动了隔壁早餐店的老板，“保证今天把史莱姆全清干净，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专业！”
路西法捏着香囊凑到鼻尖闻了闻，薄荷的清凉压过了预期的异味，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点。三人沿着街道往城东走，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倒有了几分真正“团建”的轻松感——如果目的地不是下水道的话。
八点整，城东下水道入口准时汇合。
生锈的铁门上挂着把大锁，锁芯里都积满了灰。雷恩自告奋勇上前，双手抓住锁身，小臂的肌肉瞬间绷紧。“嘿！”他低喝一声，伴随着“咔嗒”一声脆响，锁扣直接被掰断。铁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一股混杂着腐臭和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雷恩下意识后退半步，皱着眉扇了扇风：“这味儿，比我当年在兽人部落闻过的馊肉还冲！”
艾莉赶紧把香囊分给两人，自己也戴上一个：“这个香囊能维持两小时，咱们抓紧时间吧。”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圣光水晶，白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漆黑的下水道入口，隐约能看见里面蜿蜒的通道和墙壁上挂着的绿色黏液。
路西法往前走了两步，黑色的魔力顺着他的鞋底往通道里蔓延。没几秒，他就皱起了眉：“里面不少，大概有三十只，最大的那只快有圆桌那么大了。”
雷恩一听，立刻握紧了腰间的消防斧，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刚好活动活动筋骨！我先上！”他刚要往里冲，就被路西法伸手拦住了。
“等等。”路西法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入口正中央，黑色的魔力从他周身缓缓散开，像一层薄纱笼罩住整个通道。
下一秒，通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咕嘟”声，原本杂乱的黏液流动声突然变得整齐起来。雷恩和艾莉凑过去看，只见一群绿色的史莱姆正挤挤挨挨地往入口挪——最大的那只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中等大小的，最小的几只还在互相推搡，活像排队放学的小学生。
最大的史莱姆挪到路西法脚边，小心翼翼地抬起半个身子，像是在鞠躬。路西法挑了挑眉，用脚尖碰了碰它的黏液：“还算识相。按大小排好队，自己从旁边的排水口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史莱姆像是听懂了，立刻转身调整队形，原本混乱的队伍瞬间变得井然有序。雷恩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消防斧差点掉在地上：“这、这就完了？我还没动手呢！”
“不然呢？”路西法瞥了他一眼，“难道你想跟史莱姆肉搏？沾一身黏液回去洗？”
雷恩想了想那黏糊糊的触感，打了个寒颤，默默把消防斧收了回去。
艾莉趁机走进通道，从包里掏出圣光消毒粉，均匀地撒在墙壁和地面上。白色的光芒碰到绿色黏液，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黏液很快被分解成清水，顺着排水口流走。她一边撒一边念叨：“这里的霉菌有点多，得多撒点……拐角那里还有残留的黏液，陆仁，能让史莱姆们再往那边挪挪吗？”
路西法对着通道里喊了一声：“往右边挪，别挡着消毒。”里面的史莱姆立刻听话地往旁边挤，连最小的那只都努力缩着身子，生怕妨碍到艾莉。
雷恩站在入口，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前魔王指挥史莱姆排队，前圣女给下水道消毒，而他这个前狂战士，居然只能站在旁边看。他挠了挠头，扛起墙角的大桶：“那我去清理通道口的垃圾吧！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干活不彻底！”
一个小时后，整个下水道清理完毕。
史莱姆全被赶到了郊外的废弃矿洞，通道里的黏液和霉菌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供应商派来的人检查时，看着焕然一新的下水道，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你们……这也太快了吧？我们上次请了五个佣兵，花了一下午才清完一半。”
雷恩得意地拍了拍胸脯：“那是，我们可是专业的！”路西法则靠在墙边，双手插兜，假装没听见——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用魔王威压指挥史莱姆的事。
搬咖啡豆的时候，雷恩一个人扛着五十斤的袋子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扛着个空袋子。艾莉抱着一小袋样品，时不时打开闻闻，脸上满是满足。路西法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两袋豆子，黑色的魔力悄悄托着袋子底部，让自己省点力气。
夕阳西下时，三人终于把咖啡豆搬回了咖啡馆。王师傅给他们放了半天假，还塞了瓶冰镇啤酒。雷恩提议去天台吹风，路西法本想拒绝，却被艾莉拉着一起上了楼。
天台上，风带着傍晚的凉意吹过来，吹散了身上的疲惫。雷恩打开啤酒，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泡沫顺着杯壁往下流。“说真的，”他喝了口啤酒，看着远处的晚霞，“我以前总觉得，只有在战场上才算活着，现在才发现，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艾莉捧着杯子，小口抿着啤酒，眼睛弯成了月牙：“嗯，能做自己喜欢的甜点，还能和你们一起做事，我很开心。”她转头看向路西法，“陆仁，你呢？”
路西法拿着杯子，指尖的黑雾轻轻碰了碰杯壁，把溢出的泡沫压了下去。他看着天台下亮起来的路灯，看着咖啡馆窗户里透出的暖光，又看了看身边叽叽喳喳的两人，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还行。”
虽然要掏下水道，要应付挑剔的客人，还要被店长扣工资，但……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啤酒的麦香混着晚风飘过来，路西法举起杯子，碰了碰艾莉和雷恩的杯沿。清脆的碰撞声在天台上响起，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温暖的画。
“下次团建，能不能别去下水道了？”路西法放下杯子，忍不住吐槽。
艾莉和雷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天台上的笑声，顺着风飘得很远，落在满是烟火气的街道上，成了这个傍晚最温柔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