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
路西法推开咖啡馆的门。
往常该飘着面包香的空气，透着股奇怪的冷意。
他抬头看天。
明明是晴天，东边的天空却灰蒙蒙的。
像被一块脏抹布盖住。
艾莉已经在厨房忙活。
她端着刚烤好的牛角包出来，脸色有点白。
“陆仁，你有没有觉得……”
她指了指窗外的盆栽。
昨天还绿油油的叶子，此刻蔫得打卷，边缘泛着灰。
路西法走过去，指尖碰了碰叶片。
黑色的魔力刚探进去，就被一股冰冷的力量弹开。
他的眼神沉了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枯萎。
八点十分。
雷恩骑着送货车冲进来。
脸上没了往常的笑容，额头上全是汗。
“不好了！城东那边出事了！”
他把手机递过来。
屏幕上是市民拍的视频：灰蒙蒙的雾气裹着一栋居民楼，楼体像被融化的奶酪，一点点消失在雾气里。
没有爆炸声，没有尖叫声，只有死寂的吞噬。
“那是什么东西？”艾莉的声音发颤。
路西法盯着视频里的雾气，指尖的黑雾在剧烈跳动。
“虚无。”
他咬着牙说出两个字。
那是连魔界古籍里都只有零星记载的存在——不属于任何世界，只靠吞噬物质和能量生存。
九点整。
街上的尖叫声越来越近。
路西法冲到门口，看到东边的灰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路过的汽车、路边的路灯，碰到灰雾就化作虚无。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几个穿着王国军制服的士兵，举着魔法杖攻击灰雾。
光芒碰到灰雾，像水滴进滚油里，瞬间消失。
士兵们转身就跑，却被灰雾追上。
连人带甲，一起融化在灰色里。
艾莉抓着路西法的胳膊，身体在发抖。
光明魔力在她体内疯狂运转，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跑？”
雷恩握紧了腰间的消防斧，脸色发白，却没后退。
“跑去哪里？这里是我们的店啊！”
路西法没说话。
他看着蔓延的灰雾，黑色的魔力在周身盘旋。
千年征战，他从没怕过谁。
可现在，他怕了。
他怕这该死的雾，吞掉咖啡馆的暖灯。
怕吞掉艾莉烤焦的曲奇。
怕吞掉雷恩喊着要喝的冰镇啤酒。
十点半。
王师傅终于来了。
他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拎着个保温桶。
看到店门口的三人，他没问情况，只是打开保温桶。
“先吃点东西吧。”
里面是刚做好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路西法、艾莉和雷恩愣了愣，默默拿起包子。
咬下去的瞬间，温热的肉馅压下了心底的恐慌。
王师傅看着东边的灰雾，慢悠悠地说：“这东西，当年我在边境见过一次。”
三人齐刷刷看向他。
“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兵。”王师傅的眼神飘远，“整个营地，就活下来我一个。”
他转头看向路西法，眼神里没了平时的随意：“你是魔王，她是圣女，雷恩是狂战士。你们藏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安稳日子吗？”
路西法捏紧了手里的包子。
“现在，安稳日子要没了。”王师傅关上保温桶，“今天提前打烊。去做个了断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得，明天别迟到。扣工资的。”
十一点整。
咖啡馆的卷闸门缓缓落下。
路西法把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拉起来，手里攥着从后厨找的菜刀——不是他想用这个，是王师傅说“魔力消耗太大，留着点力气”。
艾莉把圣光水晶塞进背包，腰间别着一把小巧的银剑。
雷恩扛着消防斧，还不忘在口袋里塞了两包饼干。
三人刚走到街角，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精灵公主靠在墙边，精致的盔甲上沾着灰，手里的弓箭已经拉开。
看到路西法，她挑了挑眉：“哟，魔王大人，终于舍得出来了？”
路西法没心思跟她斗嘴：“你怎么在这里？”
“我的弓箭店在西边，被吞了。”精灵公主的语气冷下来，“现在，我没地方去了。”
她身后，走出一个穿着西装的巫妖。
手里还拿着个计算器，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光：“我刚算完这个月的税，店就没了。得找个东西抵债才行。”
是那个总来咖啡馆算账的巫妖会计师。
越来越多的人从巷子里、角落里走出来。
有曾经被路西法打败的魔族将领，现在穿着外卖服；有曾经追杀艾莉的圣骑士，现在留着大胡子开书店；还有雷恩以前的队友，现在在菜市场卖菜。
他们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锅铲、擀面杖、扳手、甚至还有个拿着绣花针的老太太（后来才知道是退休的刺客）。
路西法看着眼前的“退休军团”，突然笑了。
黑色的雾气在他周身展开，却没了往日的戾气，只剩下温暖的守护感。
“走吧。”
他往前迈出一步，身后的人群跟了上来。
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响起，像一支最奇特的军队。
灰雾还在蔓延，可这一次，没人再后退。
因为他们要守护的，不是世界，不是荣耀，是早上的咖啡、刚烤好的面包，是那些能让他们安稳睡个好觉的平凡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