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门外一段距离，通往森哈里平原的土路上，小小的冒险队伍气氛紧绷。
“巴鲁特！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莱丝气鼓鼓地跳着脚，伸手指着黑马背上那个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小嘴撅得老高的贵族女孩，“刚才你脑子一热就把这个麻烦精给救了！现在可好啦！我敢打赌，咱们小队别说等到明天，今天下午估计就能在各大城镇的通缉榜上看到咱们的画像了！”
巴鲁特一边走一边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哎呀，你怕什么嘛莱丝，不就是打晕了几个不长眼的士兵嘛，又没要他们的命。”
“打晕几个士兵？要真是那么简单倒好了！”莱丝的声音拔得更高，手指几乎要戳到马背上女孩的鼻子，“关键是咱们现在带着她！这个烫手山芋！”
马背上的女孩依旧闭着眼，仿佛对周围的争吵充耳不闻，只是用带着贵族特有的傲慢腔调，慢悠悠地开口：“喂，那边的蔗民，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和手势，太粗鲁了。”
“所以说！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自以为是、超级能装蒜的家伙！”莱丝彻底炸毛，猛地转过身，一下子凑到面无表情的巴鲁特面前，踮起脚尖，几乎把脸贴到巴鲁特脸上，亮出一口小鲨鱼牙，对着他的耳朵咆哮：“我可不想后半辈子因为‘绑架贵族’这种离谱的罪名去蹲暗无天日的大牢啊！混蛋！”
巴鲁特被震得偏了偏头，但还是坚持纠正道：“这不叫绑架。”
“那这算什么？诱拐未成年少女？”莱丝不依不饶，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巴鲁特脸上了。
“呃……这应该算……救援？”巴鲁特皱着眉，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就在这时，马背上的女孩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蓝宝石般的眸子怒气冲冲地瞪着几乎贴在巴鲁特身上的莱丝，尖声叫道：“喂！你这个无礼的蔗民！不许离我的夫君这么近！”
这一声“夫君”如同惊雷，把莱丝和巴鲁特都震得愣了一下。
莱丝反应过来，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扭头对着马上的女孩龇牙咧嘴：“哈？！谁是你的夫君？！还有，不许叫我蔗民！你这个自视清高、鼻孔朝天的小屁孩！”
女孩也毫不示弱，立刻俯下身，居高临下地对着莱丝呲牙：“就说！就说！蔗民！蔗民！夫君救我于危难，那就是我的夫君！你离他远点！”
一时间，平原的小路上，一只骑在马上、一只站在地上的两只萝莉，仿佛两只对峙的炸毛小猫，互相弓着身子，对着对方发出威胁的“哈气”声，虽然一个试图维持贵族仪态（但失败了），一个完全不顾魔法师形象，但那股剑拔弩张的劲儿却是一模一样。
巴鲁特明智地远离了那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小火山，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抬起腿拍了拍沾在裤脚上的草屑。他转过身，看向一直跟在队伍后面、显得有些不安的妲依，开口问道：“妲依，我记得你家……是开裁缝店的吧？”
“不、不是裁缝店，巴鲁特先生，”妲依小声地纠正，语气带着点无奈，“我跟您说过好几回啦，我家是经营皮革店的，也接一些皮具定制的活儿。”
“噢噢，对不住，搞混了。”巴鲁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切入正题，“那正好，你能帮我缝一个剑鞘吗？新搞来的这把剑，总得有个像样的家。”他拍了拍腰间那柄从队长那里“缴获”来的精良长剑。
“诶？制作剑鞘吗？可、可以是可以……”妲依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巴鲁特一看就明白了：“是缺材料对吧？”
“是的！……啊，对不起，巴鲁特先生，我语气太急了。”妲依下意识提高了音量，又马上意识到不对，连忙低下头道歉。
巴鲁特奇怪地挠了挠头，不大明白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但也没深究，继续问道：“都需要些什么材料？你跟我说说。”
见巴鲁特没在意，妲依稍微放松了些，认真思考起来，一边掰着手指一边说：“如、如果要求不太高，只是凑合着用的话，妲依推荐用魔狼的皮来做，比较常见也还算坚韧……如果想要稍微好一些、耐用一点的，最好是用恩耳牛或者科多兽的皮来制作，那种皮料厚实，防护性也好很多。” 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还、还需要结实的线，最好是……洞穴蜘蛛的丝线，那个最耐磨。”
巴鲁特刚想仔细问问这些材料哪里能弄到，旁边那两只“萝莉”的争吵声陡然拔高，打断了他的思绪。
“想打架吗？你这个傲慢的拖油瓶！”这是莱丝气急败坏的声音。
“来啊！谁怕谁！高贵的贵族可不会畏惧你这种庶民的挑战！”这是蓝发女孩不甘示弱的回应。
只见莱丝气得直接跳了起来，竟然想凭借惊人的弹跳力直接蹦到马背上去跟那贵族女孩“决一死战”！巴鲁特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精准地掐住了莱丝命运的后脖领，像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一样把她提溜了回来。
“放开我！巴鲁特！我要让她知道魔法使的厉害！”莱丝人在半空，两只小手还在疯狂地挥舞，双腿乱蹬，试图挣脱束缚。马背上的蓝发女孩则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发出“哼”的一声。
巴鲁特看着手里这只活力过剩的“小野猫”，又看了看马背上那个“煽风点火”的“小祖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俩都给我消停点！吵得我脑袋疼！”巴鲁特提溜着还在张牙舞爪的莱丝，对着两个吵翻天的小祖宗无奈地吼道。
马背上的蓝发女孩，艾莉希亚·温特琳，气得脸颊绯红，像是熟透的苹果，她指着莱丝对巴鲁特命令道：“夫君！你既然是这个小队的队长，那就立刻把这个不懂尊卑、粗鲁无礼的蔗民踢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
“哈？！你这家伙搞清楚！他才是我的队长！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拖油瓶才该滚蛋！”刚刚稍微安静一点的莱丝瞬间又被点燃，在巴鲁特手里像只被激怒的野猫，四肢在空中胡乱抓挠。
“都——给——我——安——静！”巴鲁特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他先把莱丝像放炸药包一样放在离马匹稍远的地上，然后转过头，眼神古怪地看向马背上那个自称要“娶”他的贵族少女，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
“等等……别的先放一边。你，叫我什么？夫君？我说这位大小姐，咱俩啥时候结的婚？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艾莉希亚闻言，不但没觉得尴尬，反而骄傲地挺直了小小的身板，用一只手背优雅地轻托住自己的下巴，仿佛在宣布一项至高无上的恩典：
“夫君你英勇地拯救了我，又带我脱离了那群魔鬼士兵的魔爪，如此天大的恩情……”她顿了顿，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我，艾莉希亚·温特琳，水之国唯一公爵家族的独生女，未来的公爵继承人！决定以身相许，娶你为我的夫君！将来你我共享无尽的荣华富贵！”
“公爵？！唯一的继承人？！”巴鲁特倒吸一口凉气，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这来头可真不小……”
旁边的莱丝则完全处于大脑宕机状态，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艾莉希亚，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公爵”头衔和更加离谱的“求婚”宣言给震傻了。
艾莉希亚很满意莱丝这幅“被吓呆”的模样，得意地扬起下巴，用施舍般的语气说道：“哼，果然被本小姐高贵的身份震慑住了吧，你这个无知的蔗民。现在跪下道歉，并且舔干净我的鞋底，或许本小姐还能考虑宽恕你之前的无礼。”
莱丝没有任何反应，依旧保持着呆滞的表情。
几秒钟后，莱丝似乎终于处理完了这巨大的信息量，但她的大脑回路显然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轰”地一下炸毛炸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我管你是什么公爵还是黑爵！在我这里就一‘爵’（脚）！”她气得口不择言，直接玩起了谐音梗，一边在巴鲁特试图再次控制住她的手里拼命挣扎，一边对着艾莉希亚咆哮，“巴鲁特！放开我！我要跟这个叫什么什么亚的决一死战！看我不把她的嚣张气焰连同她那头蓝毛一起冻成冰疙瘩！”
“我可不叫什么什么亚！无知的蔗民！你连一位高贵贵族的名讳都记不住吗？！”艾莉希亚因为莱丝记不住她的名字而更加气恼，小脸涨得通红。她强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裙摆，用刻意维持的优雅腔调继续说道：“况且，本小姐才不会自降身份，像市井之徒一样与粗鄙的蔗民动手打架，那太有失风范了。”
她看着旁边被巴鲁特拎着还在张牙舞爪、骂骂咧咧的莱丝，故意用一种悠然自得的语气火上浇油：“嘛，你就好好感激本小姐的宽容大度吧，如此容忍你的屡次冒犯。现在若是跪下舔干净我的鞋底，或许我还能既往不咎哦。”
“哈？！谁会给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战五渣舔鞋底啊！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莱丝继续尖叫。
“好啦好啦！两位小祖宗！都少说两句行不行？”巴鲁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揉着发痛的额角，把手里炸毛的莱丝放回地面，试图充当和事佬，“咱们这旅途还想不想安稳点了？你俩先熄熄火，算我求你们了。”
莱丝脚一沾地，立刻不满地反驳：“我才不想跟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家伙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巴鲁特一把捂住了嘴。巴鲁特俯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和威胁低语道：“莱丝，你要是还想保住你偷偷藏在行李最底层、印着小花边的那几条胖次，就立刻、马上给我闭嘴。”
莱丝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整张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被捂住的嘴里发出“呜呜呜”的、混合着震惊、羞愤和慌乱的声音。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巴鲁特，仿佛在质问“你怎么会知道？！”
另一边的艾莉希亚，虽然没听到巴鲁特对莱丝说了什么，但看到莱丝突然噤声、满脸通红的窘迫样子，得意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摆出一副“本小姐不跟你一般见识”的高傲姿态，总算暂时停止了争吵。
巴鲁特这才松开了捂着莱丝的手。莱丝立刻大口喘着气，但这次她没有再嚷嚷，只是用那双仿佛能喷出火的眼睛狠狠瞪着巴鲁特，眼神里写满了“你要是敢说出去或者真那么做，我就跟你同归于尽”的杀气。
巴鲁特冲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随即转过身，将目光投向马背上那位身份尊贵的少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好了，闹剧暂停。现在说正事，艾莉希亚小姐，你身份如此尊贵，怎么会独自……呃，带着个士兵，跑到我们这种边境小地方来？还遭遇了袭击？”
听到这个问题，艾莉希亚脸上强装出的高傲和怒气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悲伤和后怕。她看向巴鲁特的眼神柔和了些，带着一丝依赖，脸颊微微泛红，低声道：“最近……水神国境内很不太平，内部有纷争，外部也有威胁。父亲……父亲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决定秘密将我送到他一位信得过的老朋友那里暂避风头。”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缰绳：“因为父亲的身份太敏感，不能亲自护送，也不能动用明面上的军队，所以他……他派出了他最信任的贴身骑士团团长和他的精锐小队来护送我……” 说到这里，艾莉希亚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但是……但是他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我的父亲！” 艾莉希亚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他……他早就被收买了！他命令一群……一群穿着厚重铠甲的人，在我们经过一片偏僻林地时……袭击了我们！”
巨大的恐惧终于冲垮了强装的镇定，艾莉希亚的牙齿开始打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们……他们好残忍……把我父亲的骑士们几乎……几乎都杀光了。我当时躲在龙车最里面，怕得要死，偷偷拉开一点帘子往外看……却看到他们把骑士们的头砍了下来……拿在手里……像玩弄什么东西一样。…那些头颅……脖子下面还在不停地喷血……”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瘦小的肩膀剧烈地抽搐起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听完艾莉希亚带着巨大恐惧和悲伤的叙述，原本还气鼓鼓的莱丝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眼神飘忽不定，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脚底无意识地磨蹭着地面，嘴里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颤抖的口哨声，试图掩饰内心的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她显然没料到这个高傲讨人嫌的大小姐背后竟藏着如此惨痛的经历。
巴鲁特也一时语塞，只能无奈地捂住脸，不知该如何接话。这沉重的真相让气氛变得压抑。
“啊…啊！那、那个！我…我要去小便！” 莱丝突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脸颊通红地大声宣布，甚至完全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说完，她根本不敢看任何人，一溜烟地钻进路旁的灌木丛，瞬间跑得没影了。
“喂！莱丝！你这家伙！怎么能丢下我自己逃跑？！” 巴鲁特伸出手，徒劳地对着她消失的方向喊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队友卖我”的悲愤。他咬着牙，环顾四周，乔司正仰头望天，仿佛天上的云彩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妲依则是一脸焦急和不知所措，完全帮不上忙。
巴鲁特深吸一口气，认命般地转回头。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切换，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甚至带着点哄孩子意味的笑容。他听着女孩低低的抽泣声，双手掌心向下，做出安抚的姿态，慢慢地、一步步地朝艾莉希亚靠近。
“艾…艾莉希亚小姐，”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很缓，“我知道……你经历了非常残酷的事情，那种恐惧和痛苦，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他又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两步。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而温和，“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被这些可怕的记忆困住，永远活在不安和恐惧里吗？”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艾莉希亚的反应，大脑飞速运转，组织着语言。
“我想，经历过那些……夜晚一定很难熬吧？很难安心入睡，闭上眼睛可能就会看到不好的东西，对吗？”
艾莉希亚的抽泣声似乎微弱了一些。
巴鲁特继续说道，声音沉稳了几分：“虽然人们总说，时间会抚平一切伤口……但伤痕，却会实实在在地留在心里，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闭上了眼睛，仿佛也在回忆什么，随后睁开，目光坚定地看着艾莉希亚：“谁都不想遭遇不好的事情，谁都希望一切顺利……但有时候，糟糕的事情就是会发生，我们无法阻止它的到来。”
他像是在问艾莉希亚，又像是在叩问自己：“一旦发生了，我们就只能逆来顺受，被它打倒吗？”
停顿了一下，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力量：“不。不是这样的。”
“你应该去想想，你现在能做什么？你能做到什么事情，来抵抗那些糟糕的事情再次发生。”
“觉得力量不够？那就去锻炼，去变强，强到足以对抗所有的不公和威胁！觉得自己没用？那就去努力变得有用，让自己成为值得信赖、可以被依靠的人！可以笑着对你在意的人说：‘没关系，来依靠我吧！’”
“就算是最微小的飞虫，也能做到它力所能及的事情。更何况是你呢，艾莉希亚小姐？”
说到这里，巴鲁特注意到艾莉希亚的抽泣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止了。她依旧低着头，肩膀不再剧烈颤抖，似乎在认真倾听。
巴鲁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得太多、太严肃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眼神飘向别处，用一句简单的话作为结尾：
“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说完，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再言语，给艾莉希亚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些话。平原上的风轻轻吹过，拂动着艾莉希亚淡蓝色的发丝，也吹散了空气中些许沉重的悲伤。
艾莉希亚抬起头，那双还泛着红、噙着泪花的蓝宝石眼眸中，先前翻涌的不安与恐惧的影像，仿佛被一阵温柔的风吹散，渐渐沉淀，最终清晰地倒映出巴鲁特此刻有些无奈却又无比可靠的身影。她将眼前这个挡在她与噩梦之间的男人，深深地刻进了心里。少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异常坚定：“果然，当巴鲁特的妻子，是再好不过的。”
巴鲁特闻言，夸张地抱住脑袋，转过身去，语气带着点哭笑不得的自嘲：“喂喂，大小姐，你这话说的……我可是有老婆的人了哦。”
艾莉希亚却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点天真的执拗：“没关系！那我就当你的二老婆！”
“我可不想开什么后宫，”巴鲁特转过身，表情难得地认真起来，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感，“我对感情可是很忠贞的。” 他顿了顿，看着女孩稚嫩的脸庞，换了个更实际的问题打断她的幻想，“而且，小丫头，你现在多少岁了？”
“十一岁！”艾莉希亚挺起胸膛，似乎觉得这是个很了不起的数字。
巴鲁特失笑，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十一岁的小豆丁就想这些？等你平平安安长到十八岁再说这些遥远的事情吧。” 他巧妙地用时间将这个话题暂时搁置。
他不再给艾莉希亚继续“求婚”的机会，走到驮行李的黑马旁，从侧袋里翻找出一块小巧干净的手帕，手帕的一角还绣着一个简单的兔子图案。他递了过去：“给，先用这个擦擦吧。这是莱丝那家伙的，她虽然脾气爆，但东西都收拾得很干净。”
“嗯。”艾莉希亚接过手帕，小心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然后递还给巴鲁特。巴鲁特接过来，看也没看，有些粗暴地塞回了行囊里面。
艾莉希亚吸了吸鼻子，带着点贵族式的挑剔，小声嘟囔：“果然是蔗民用的东西，布料粗糙，擦在脸上一点都不舒服。”
巴鲁特一边拍了拍马屁股，示意乔司和妲依继续前进，一边头也不回地替队友辩解：“你就知足吧，这手帕可是我们队里最好的东西…之一。”
乔司和妲依默默跟上，两人都很有眼色地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走着。巴鲁特走在最前面，仿佛脑后长眼般说道：“不用担心莱丝，那家伙就是脸皮薄，别扭一会儿自己就会跟上来的。”
队伍暂时恢复了安静，只有马蹄踏在草地上的声音和风吹过平原的呼啸。巴鲁特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移动的脚尖上，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如同梦呓般喃喃自语：
“莫伊拉……这就是你想要见到的命运吗？”
他的声音里浸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嘲讽，又像是不甘的陈述。
“所谓的胜者的骄傲……终有一天，会被这骄傲本身所蒙蔽，然后化作最锋利的剑，由内而外，将你刺穿……”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云层，直达那不可言说的苍穹深处，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
“我会等着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低语消散在风里，无人听见。只有广袤的平原和沉默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