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到宜居带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刚十八岁，决定跟随商队，于是阔别了生活多年的故乡，离开了那个没有太阳的地方。
据说几百年前的行星是会转动的，这样每一面都不会过于寒冷，也不会过于炎热。那样的世界有昼夜更替，据说一日为二十四时正是来源于那时的昼夜更替。那时有四季，人们可以在一年里体会寒冷与炎热，且不至于过于极端。
这些说法都是从老一辈人口中流传下来的，当时我真是无法想象，有几十亿人可以生存于世间，遍布整个世界。
当我到达宜居带后，从中可以对那些日子窥见一二，高大且密集的植被，温暖且充满生机的土地，以及想象过无数次的太阳，我真是难以用言语表达我当时的情感。我感觉加入商队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和一个和我一样加入商队的伙计聊了好久到宜居带后的事。当时我们还认为，到商队真是个好差事，只要带点矿物和机械，就可以换到许多琳琅满目的商品，而且每个月都可以到这个美丽的地方。
至于来去的交通工具，在寒冷带基本都是雪橇，这种人类最早发明的交通工具之一，不过在宜居带不适合，所以我们还得将货物搬到车上。实际上，富裕的商队有适合在雪地开的大型货车，我们较为贫穷，所以只能用雪橇。
还有的人，雪橇都是租的。在我们家乡有个人就是这样，结果出了意外，撬没了，只能从月升干到月落，只为偿还损失，以及购得饱腹之食。
而我在学会我的工作后，经过了五年的艰苦奋斗终于有我自己的雪橇了。那些离宜居带比较近的人，可以用犬拉撬，可惜我们那正好不远不近，虽然没有人离宜居带过于遥远。
这五年来，我和伙计见过有些人在大雪中慢慢的在雪中离我们愈来愈远，而我们不敢去管他，只能祝他们好运。也见过有人在路上、停摆的撬上“睡着了”，而我们依旧对此无能为力。
在一次回到家乡后，又一次踏上商队时，那个伙伴向商队领袖提出离职，领袖点了点头，让他离开了。
而我也成了我的雪橇的驾驶者，要照顾俩个年轻人。一个身材魁梧，我让他来搬运货物，另一个眼神比较好，而且伶俐，我让他看好我也没有偏离队伍，并判断货物质量。
前者自称阿伦，后者自称良雪。至于真的名字，可能是别人不觉得重要，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也称呼容易让人记住的名字了。
如此生活了数年，直到三年前发生了一场意外差点让我们葬身雪地。
当时我们从宜居带返回寒冷带时，突然天气骤变，我们在大雪中与队伍分开了。好在我习惯带大量的燃料油，让我们确保不会冻死，也不会呆在原地等死。
好在我们购买的是粮食，这下也不会饿死。于是我们就在撬上度过一夜，到第二天空中不再传来簌簌的风声时，微弱的光芒出现，我们看到前面有废弃的城市屹立在前方，远比以往见到的规模要大，这让我想到了在宜居带见到的树林，那个废弃的城市就像是一片钢铁森林立在雪原上。
“一小块地能容万千住户，”良雪说，“看来这话是真的。”
走进废弃的城市，我不禁感叹：“怎么城市也要设法保持青春，老化的文明依旧生存着？”
我摇了摇头，企图甩掉这些悲观的想法，最后我对两人说：“文明的青春不会再回来了吧。”
阿伦不理解，问：“这是什么意思？”
“嗯……我们再也见不到过去的奇观了，看看这些房子吧，要是站在屋顶上，都可以看见神明了。”我说。
“原来老大难道相信神明？”阿伦惊讶道。
“当然不信，”我说，“如果真的有神明，能让我们的世界成这样，那他也许就是个笑话，”
正在我们思考之际，一个模糊的黑点从城市过来，更近些时，我们看见那是一个橇，那个橇不是救援撬，像是改装过的，改装撬有不少都是不法分子。由于不知道对面的人要做什么，所以我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待它靠近后，我们看清了雪橇里的“人”——一个机仆。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完整的机仆，据说他们都是在行星还能转时造的，在此之前，我只见过几次，而且都是损坏的。
而现在，我面前的不仅完好无比，而且还能清晰地与我们对话，这个钢铁所造之物开口（很奇怪的口音，也许就是行星能转时的口音）：“你们从哪来，要到哪里去？”
我们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我反应过来，说：“我们迷路了，你知道怎么找到最近的人类居所吗？”
“不好意思，由于地图系统损坏，”它回答道，“我没有这方面线索极少。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那座城市里歇息，你们也可以去补充需要的东西。”
我们讨论了一下，决定去城市休息一下。我们做出这个决定，大概是因为面前的东西是个人造之物，没有什么担忧的。
到城市中，这里竟然有整整十几个机仆，而且都能正常运行，我好奇道：“你们都是行星转动时的产物，想必有几百岁了吧。”
“四百三十一岁。”带我们进城的机仆说，“我估计还能运行六十至七十年。”
“为什么你们呆在这里？”良雪问，“不知道，前两百年的记忆遭到破坏，所以无从得知，于是我们在这帮助偶然迷路的人。”
“怎么说，有些机仆在废弃城市救人的传闻是真的啰。”阿伦想起我和他提过的有人迷路被机仆所救的传闻。
它们没有理会，而是检查我们的撬，并带我们走进了养殖果蔬粮食的房间。他们的养殖规模要比我家乡的大多了，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它们似乎会用那些果蔬发电，不过这些果蔬产量似乎不足以支撑整个系统。后来我才得知，他们主要依靠一种我没听过的能源——核能。
它们为我们提供了热水淋浴，这当然是很不错的事，在广阔的冰原上，洗上一次澡怎么不令人舒服，更何况这里供暖非常好，若不是担心家里人认为我们死了，我们怎么不想一直呆在这里呢，人都是希望可以安逸的。
这些机仆的外貌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完全的钢铁之物，看一眼就知道他是机仆；一类有近似人类的外貌，皮肤甚至和人类一样的触感，若不是有他们告诉我们，我恐怕就认为他们是人类了。
我把像男性的机仆叫他，像女性的机仆叫她，至于那些钢铁躯体的，我用它来称呼。
但是还有一个近似人类的机仆好辨认，因为她的眼睛是红色的，头发是白的，非常瘦小，身着奇特的衣物，使那个机仆看上去很可爱，但是并不御寒，我估计是几百年前的衣物。这个机仆如果是按过去人类的审美造的，虽然不难看，但是我觉得他们的审美真奇怪。
但是我又想到，环境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就像宜居带的男人，大多都喜欢比较瘦小的女生，可是在寒冷带的人，虽然有很多人认为好看，但是没有他们那样热爱，在寒冷的地方，瘦小的身躯可是很容易被风雪夺走生命的。
几百年前的人，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安逸，社会是怎么样的，我们也很难想出来，他们似乎将很多东西放在当时，而忽略了未来的我们。
“嚯，”良雪说，“看到这些这么像人类的机仆，也许卡西尼就是个机仆。”
“卡西尼是什么。”这是我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好奇地问。
“我们家乡有个故事，有一个痴迷星星的少女，她飞上太空，在一颗行星的星环上呆了十几年，途中一直记录这颗行星，并将信息发回来，最后她坠向那颗行星，与那颗行星融为一体了。”
“这个故事也太离谱了吧。”阿伦说。
“故事不是凭空诞生的，”良雪反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流传的过程遭到歪曲，所以才会变得离谱。”
“等等，”我想起了一点东西，“我听过一个差不多的故事，不过她是个小姑娘，而且不叫卡西尼，叫惠什么的，名字我想不起来了。”
沉默一会儿后，有一个机仆说：
“也许她是个探测器，可惜我失去过去的资料，否则我可以推断你们说的是什么。”
“探测器是什么？”阿伦问。
“探测器是一种用于发现、测量或追踪特定目标（如物体、信号、物质或环境信息）的装置或系统。简单来说，探测器就是人类感官的延伸，能“看到”、“听到”或“感觉到”我们无法直接感知的信息。”
我没有听懂，我猜阿伦也没有听懂，但是我们都没有继续问下去。
“先生们，”一个机仆说，“由于各种原因，我们无法向你们提供地图或导航，而我们也缺少可以修理它们的材料，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带上她。”接着那个机仆指了指那个白发红瞳的机仆。
“先生们，“她说，“我可以更好地识别地形，判断范围，你们可以带上我。”
“这是……”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将我们领到一个像桥一样的建筑下，但是这个桥却绵延至地平线之外，简直没有尽头。机仆说这是个铁路，是从星球停转前便存在的，在几年前还有人乘着内燃机来这里贸易，那里接近宜居带，容纳很多人口，但是在宜居带西移后，大量人口离开，内燃机也没有人使用了。
“我们希望去人类的交易处购买可以修理这些设备的材料。”机仆说，“我们的撬是用电的，无法续航那么久。而且相关技术资料已损坏。”
我感到很奇怪，他们应该可以做出能续航很久的撬才对，这样的技术真的很重要，不过我想他们的程序里告诫要保护这个遗址，哪怕是他们机械的大脑可以推导出很多东西来，也不敢乱开发。
我看了看撬上的物资，问到白发红瞳的机仆：“你需要什么补充你的能量吗？”
“基本不用，”她回答道，“我可以通过摄入特定有机物来补充微量电力，就是食用部分食物补充一点电，不过这不算什么，我主要靠核能。”
“那没有什么问题，”我坐上了撬，招呼他们上撬，我望了一眼这些机仆，说：“谢谢你们，有朝一日再见吧。”
说完，我就启动雪橇，向西而去。
2025.12.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