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三川市的老小区还浸在淡金色的晨光里。林溪是被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叫醒的，她翻了个身，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 。
屏幕亮着，显示 “周三，10 月 26 日”，还有一条半小时前白浩发来的微信：“今天带了刚烤的蔓越莓饼干，到研究室给你留两块。”
她笑着回复 “好呀，谢谢老师”，然后坐起身。
被子滑落露出印着小猫咪图案的睡衣袖口，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上面，绒布面料泛着软乎乎的光。
出租屋不大，一室一厅，是她去年考上城南大学生物学院研究生后租的，离学校骑车只要十五分钟。
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小区里的老梧桐树，叶子已经黄透了，风一吹就有几片飘下来，落在窗台上，像给玻璃镶了层金边。
林溪趿拉着棉拖鞋走进厨房，橱柜上摆着一排玻璃罐，分别装着燕麦、红豆、蔓越莓干 —— 都是她用来做早餐的食材，标签上用马克笔写着保质期，字迹工整。
今天她想做三明治，从冰箱里拿出全麦面包、鸡蛋和生菜，平底锅放在灶上，倒了点橄榄油，油热后磕进一个鸡蛋，蛋黄在锅里慢慢凝固，香气很快飘满了小厨房。
面包机 “叮” 的一声，两片全麦面包烤得微微焦黄，她用铲子把煎蛋盛出来，铺在面包上，又夹了两片洗干净的生菜，最后抹了点低脂沙拉酱，一个厚实的三明治就做好了。
她把三明治放进竹编餐篮，又从冰箱里拿了盒纯牛奶，倒进印着柴犬图案的陶瓷杯里，放进微波炉加热三十秒。
早餐摆在客厅的小方桌上，林溪一边吃，一边打开手机里的私人笔记 。
一些基因序列草图，铅笔勾勒的螺旋结构旁，标注着几个待验证的位点。
三明治的麦香混着煎蛋的油香，热牛奶喝下去暖乎乎的，顺着喉咙滑到胃里，驱散了清晨的凉意，她指尖在草稿纸上轻轻敲着，像是在模拟数据运算。
七点十五分，林溪收拾好餐篮，换上米色的针织衫和牛仔裤，背着双肩包出门。楼下的王奶奶正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看到她就笑着打招呼：“小溪，上学去啦？”
“奶奶早！” 林溪停下脚步，帮王奶奶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今天太阳好，您多晒会儿。”
“哎，好，你路上慢点啊！” 王奶奶挥挥手，看着林溪推着自行车走出单元门。
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卖豆浆油条的张叔正忙着给顾客装袋，看到林溪就喊：“小溪，要不要来根油条？刚炸好的！”
“不了张叔，我吃过啦！” 林溪笑着摆手，跨上自行车。秋天的风裹着落叶的味道，吹在脸上不冷不热，自行车骑过铺着石板的小路，车轮压过落叶，发出 “沙沙” 的轻响，像在跟晨光打招呼。
从小区到城南大学要骑十五分钟，沿途会经过一家便利店、一个菜市场，还有一所小学。路过小学时，正好赶上上学高峰，穿着校服的小朋友牵着家长的手，叽叽喳喳地往校门口走，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还朝林溪挥了挥手，林溪也笑着回挥 。
这样的清晨，总让她觉得心里软软的。
七点四十分，林溪骑到生物学院的大门前。门口的保安李师傅认识她，笑着抬了抬栏杆：“林同学，今天挺早啊！”
“李师傅早，白老师应该到了吧？” 林溪锁好自行车，背上双肩包往里走。
“早到了，半小时前就看见他进实验楼了！” 李师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实验楼三楼的 302 室是白浩的研究室，也是林溪平时待的地方。
她推开门时，白浩正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前，面前摊着一叠学生的基因工程实验报告，手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桌角的多肉盆栽是林溪去年教师节送的，现在已经长出了好几片新叶。
“白老师早！” 林溪放下双肩包，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杯，“您昨天说的蔓越莓饼干，我可记着呢。”
白浩抬头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面装着金黄的蔓越莓饼干：“就知道你惦记，安琪烤的，刚做好没两天，还脆着呢。” 他拿起两块递给林溪，指尖没碰到她的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
林溪接过饼干，咬了一口 —— 外脆里软，蔓越莓的酸甜刚好中和了黄油的腻，好吃得眼睛都亮了：“安姐的手艺真好，黄油应该是冷藏过的，口感更扎实。”
“她对烘焙挺上心的，” 白浩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眼底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随口提起，“你要是喜欢，下次让她多烤点，你带回去吃。”
林溪留意到，他的咖啡永远是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杯子是实验室统一发的搪瓷杯，没有任何私人装饰。
林溪点点头，没再多问。她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的是学校数据库的正常基因序列库 。
白浩的研究室里实验台的样品都是标注清晰的教学用基因片段，仪器上的记录也都是学生实验数据。
她调出昨天自己做的三组测序数据，指着屏幕对白浩说：“老师，您看这组数据，编号 3-7 的样品，测序结果里有个碱基对的匹配度有点低，我重复测了一次，还是这样，不知道是不是样品污染了。”
白浩凑过来看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原始数据：“你看这里，样品处理时的离心转速是不是低了？上次跟你说过，这种基因片段需要 12000 转 / 分钟，你是不是按成 10000 转了？”
林溪恍然大悟，拍了下额头：“对哦！昨天下午有点忙，可能不小心按错了！我今天重新处理样品，按 12000 转试试。” 她没提自己其实已经在心里复盘过操作步骤，只是配合着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 在白浩面前，她习惯扮演一个认真但偶尔会出错的学生。
“嗯，细心点，” 白浩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像长辈对晚辈，没有多余的亲昵，“实验数据容不得半点马虎，尤其是基因测序，差一点结果就差远了。”
“知道啦老师！” 林溪点点头，把数据文件保存好，起身去实验台准备样品。
研究室里还有其他几个研究生，都是白浩带的，此刻也陆续到了，有的在整理实验器材，有的在记录数据，偶尔有人小声讨论问题。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实验台的玻璃器皿上，折射出细碎的光，一切都显得平和又充实，没有任何异常。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林溪忙着处理新的样品，离心、提取、加试剂，每一步都严格按照操作规范来，没有丝毫偏差。
中间白浩过来帮她调整了一下移液器的精度，还提醒她别忘了给培养箱里的细胞换培养液。十一点半的时候，白浩看了眼手表，对着林溪无奈笑了笑：“下午要赶实验报告的审核，中午得留在实验室加班，安琪已经到楼下了，你跟她去吃吧，别等我。”
林溪刚应下来，安格尔泰的微信就发了过来：“在实验楼门口啦，带你去吃上次你说好吃的那家小馆。” 她收拾好实验台 ：把用过的离心管分类放进回收箱，移液器调回初始刻度，台面擦得干干净净，背着包快步下楼。
安格尔泰正站在梧桐树下，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手里拎着两个帆布包，看到她就把其中一个递过来：“给你装了瓶热豆浆，早上刚煮的，你说实验室的咖啡机喝多了胃不舒服。” 林溪接过包，指尖碰到温热的瓶身，心里暖暖的 —— 上次随口提的话，安格尔泰居然记着。
“家常小馆” 离实验楼不远，两人并肩走着，安格尔泰自然地挽了下她的胳膊：“昨天烤了点曲奇，本来想让白浩带给你，结果他忘了，等晚上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啦安姐，您太客气了，” 林溪笑着摆手，“昨天的蔓越莓饼干我还没吃完呢，特别香。”
走进小馆，老板娘熟稔地打招呼：“安琪来啦？还是老位置？”
安格尔泰点点头，拉着林溪坐下，直接报菜名：“番茄炖牛腩、清炒西兰花，再要个蛋花汤 —— 小溪爱吃西兰花，少放辣。”
林溪愣了一下，自己上次只提过一次爱吃清炒西兰花，安格尔泰居然记着。
菜很快上齐，安格尔泰给林溪盛了碗汤：“你最近做实验是不是经常熬夜？看你眼底有点青，别太累了，数据慢慢核对没关系。”
“还好啦，就是昨天赶三组测序，多待了一小时，” 林溪喝着汤，跟安格尔泰聊起实验里的小事，“今天换了离心转速，数据应该能正常，对了安姐，我种的多肉好像又长新叶了，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个浇水方法管用吗？”
“管用呢，现在叶片胖嘟嘟的，” 安格尔泰笑着给她夹了块牛腩，“你要是喜欢，下次分你一小盆，好养活。” 两人聊着多肉、实验，偶尔说点白浩的糗事（比如他上次烤饼干忘了放糖），气氛轻松又热络，像认识很久的朋友。
午饭吃得很愉快，结账时老板娘还送了林溪一袋刚烤的花生糖：“小姑娘上次说好吃，多带点回去。”
走回实验楼的路上，安格尔泰要去超市买东西，跟她约定晚上送曲奇过来，才笑着告别。
林溪回到研究室，白浩还在对着电脑改报告，她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处理数据。下午的阳光比上午更柔和，透过窗户落在笔记本电脑上，中间觉得饿，就拿出安格尔泰给的豆浆和早上没吃完的全麦面包，慢慢吃着，心里踏实又温暖。
三点多的时候，研究室里的同学小张突然喊她：“林溪，你用的那台 PCR 仪好像有点问题，温度不太稳定，你要不要换一台？”
林溪赶紧跑过去看，果然，仪器屏幕上的温度显示一直在波动。她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办，白浩听到声音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仪器，说：“没事，是散热风扇有点堵了，我帮你清理一下，很快就好。”
白浩从抽屉里拿出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仪器后面的散热口，林溪在旁边帮忙递纸巾，看着老师熟练的动作，心里松了口气。很快仪器就恢复正常了，白浩对她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别慌，先断电检查，要是自己解决不了，就喊我，别硬来。”
“嗯！谢谢老师！” 林溪点点头，心里觉得很踏实 —— 白浩是个很靠谱的导师，这是她观察了半年得出的结论。
下午五点的时候，安格尔泰给林溪发了条微信：“曲奇放在你公寓门口的奶箱里了，记得拿。” 林溪回复 “谢谢安姐”，抬头跟白浩说：“老师，我这边数据差不多了，您要是忙，我先回去整理报告？”
白浩看了眼屏幕，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林溪收拾好东西，背上双肩包，跟白浩告别后走出实验楼。
晚上的风比白天凉了些，她裹紧了外套，推着自行车往家走。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路灯和偶尔驶过的汽车，梧桐叶在路灯下显得格外黄，落在地上，被风吹得打旋。
快到小区门口时，她看到一只橘色的流浪猫蹲在路边，眼巴巴地看着她，从包里拿出半根火腿肠，剥了皮放在地上，看着小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眼底露出一点温柔。
回到出租屋已经快十点了，林溪先去门口奶箱里拿了安格尔泰送的曲奇 —— 装在透明的玻璃罐里，她忍不住吃了一块，黄油香特别浓。
洗过澡后，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书桌前，她没有打开任何与实验室相关的文件 。
她不喜欢在家里处理实验室的工作。
书桌的抽屉里，放着一个她自己改装的 U 盘，外壳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莫比乌斯环图案。林溪把 U 盘插进笔记本电脑的接口，屏幕亮起，出现熟悉的密码输入框。她指尖带着刚洗完澡的暖意，熟练地敲击键盘，输入一串包含字母、数字和特殊符号的复杂密码。
回车键按下，屏幕瞬间暗下，紧接着一道淡蓝色的光从中央亮起，缓缓勾勒出莫比乌斯环的轮廓 —— 环身缠绕着细小的基因序列，像有生命般旋转。界面跳转后，没有多余的功能栏，只有一个标注 “Ω-3 基因片段” 的文件夹，点开后，屏幕上立刻显示出清晰的碱基对序列：ATCG 的组合反复排列，中间用红色标注着 “关键突变位点：C→G（片段编号：7-2）”，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参考数据库：创生社核心基因库”。
那个会跟安格尔泰聊多肉、吃曲奇会笑的林溪还在，只是此刻，她藏在了莫比乌斯环的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