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山区浓雾,像是被谁用浸了水的棉絮捂住了整个世界。
上午九点,阳光连穿透雾层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头顶化作一片模糊的亮斑,连民宿院子里那棵三人合抱的老山楂树,都只剩下个朦胧的绿影,枝桠间的红果子彻底隐在了雾里,连一点颜色都透不出来。
白浩、安格尔泰与吴伟站在小亭子里,不过十分钟,睫毛上就凝了细小的霜粒,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刚飘出唇瓣,就被雾揉成了凉丝丝的水汽,贴在脸上发黏。
吴伟搓着冻得发红的手,眼镜片上的雾擦了又起,最后只能摘下眼镜用衣角蹭:“这雾太邪门了,深秋哪有这么浓的雾?往年这个时候,后山早上顶多飘点薄雾,太阳一出来就散得干干净净。”
白浩掏出手机看了眼,信号格只剩下一格微弱的跳动,屏幕上的天气预报还停留在昨天的 “晴转多云”,显然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浓雾毫无预判。
“先回主楼吧,亭子里风大,再待下去该着凉了。” 他说着,往主楼的方向望了望,只能看到个模糊的灰影,连门口挂的 “竹涧居” 木牌都看不见。
安格尔泰立刻点头,指尖悄悄攥紧了外套口袋里的微型记录仪。
从昨天吴伟提 “后山有个堆旧东西的木屋” 开始,她就没放下过疑心。
一个普通农家乐的杂物间,犯不着拉上带卡扣的铁丝网,更犯不着让吴伟反复强调 “别靠近”。
她需要找个机会去木屋看看,哪怕只是确认里面藏的是农具还是别的东西,对她而言,任何 “异常” 都可能藏着有用的信息。
三人往主楼走时,雾又浓了一层。原本能看清的五步外的竹篱笆,此刻变成了晃动的绿雾,脚下的石板路也变得模糊,只能靠鞋底的触感判断方向。
吴伟走在最前面,手里攥着个手电筒,光柱在雾里只能照出两米远,像根被稀释的银线;白浩跟在中间,时不时回头喊一句 “安琪你跟紧点”,声音在雾里传不了太远,很快就被吞没;安格尔泰落在最后,目光始终锁着院子西侧的竹林 。昨天她就注意到,竹林深处有一道被竹叶遮住的小径,小径尽头隐约能看到铁丝网的反光。
走到离主楼还有十米远时,安格尔泰故意脚下一滑,借着 “踉跄” 的动作往旁边挪了半步,恰好躲到了一棵毛竹后面。
“你们先进去,我鞋带松了,系完马上来!” 她对着白浩和吴伟的背影喊,声音里故意掺了点 “慌乱”,指尖却已经摸到了竹林边缘的泥土,潮湿的触感透过鞋底传来。
白浩回头看了眼,雾里只能看到她半蹲的身影,没多想就点头:“快点,我去厨房给你留碗热粥。” 说完,就跟着吴伟走进了主楼的雾影里,两人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 “哒哒” 响了几下,很快就被雾里的竹叶声盖过。
安格尔泰等他们的气息彻底消失,立刻直起身,沿着竹林边缘的小径快步走去。她的改造人视觉能穿透浓雾,脚下石板路的裂缝里积着的露水、路边竹根上附着的苔藓,甚至泥土里藏着的小石子的纹路,都在视野里清晰呈现。走了大概两百米,一道铁丝网出现在眼前 —— 卡扣被人用工具撬开了,断口处还沾着新鲜的竹屑,竹屑上的水分没干,显然是刚被打开没多久。
她心里一紧,看来除了她,还有人盯上了这木屋。
穿过铁丝网时,铁丝上的倒刺勾到了外套下摆,留下一道细小的划痕,她没在意,继续往前走。脚下的路从石板变成了泥土,每走一步都会陷下去半厘米,偶尔能踩到干枯的竹叶,发出 “沙沙” 的轻响,在寂静的雾里格外清晰,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又走了五十米,木屋的轮廓终于在雾里浮现 :低矮的木质结构,屋顶盖着的旧瓦片上积着层薄霜,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昏黄的灯光,灯光在雾里散成一团柔和的光晕,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 “滴答” 声,像是仪器运转时,冷凝水滴落在金属托盘上的声音。
安格尔泰放轻脚步,慢慢推开木门。
“吱呀 ——” 老旧的木门轴因为长期潮湿生了锈,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在雾里荡开一圈回音,惊得远处的竹林里传来几声鸟叫,很快又归于寂静。她握着记录仪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视线扫过木屋内部,瞬间愣住了 。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杂物间!
靠墙的架子上摆着一排旧仪器:左边是台基因测序仪,屏幕虽然黑着,但机身的金属部件上还能看到当年的出厂编号,边角处有明显的磨损,显然用了很多年;中间是四个贴着标签的玻璃罐,罐里淡蓝色的液体在灯光下轻轻晃动,液体里悬浮着细小的白色颗粒,标签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 “k-98 样本 0.7mg/ml”,字迹有些褪色;右边是个小型细胞培养箱,指示灯亮着绿色,屏幕上显示着 “37.5℃ 5% CO₂”,证明里面的样本还在恒温恒压状态。
中间的木桌上摊着厚厚的资料,资料边缘已经泛黄发脆,纸上画着复杂的基因图谱,图谱旁边用红色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旁边放着一支银色钢笔,笔帽没盖,笔尖还沾着点蓝黑墨水,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像是主人刚停下笔没多久。
“站在门口干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没有丝毫颤抖,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安格尔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老人从里间走出来。
老人的腰背有些驼,走一步需要扶一下桌子边缘,头发全白了,梳得整整齐齐,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了深纹,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点雾水,眼神却很亮,像两盏藏在雾里的灯,只是灯光有些微弱。他手里端着一个搪瓷杯,杯壁上印着 “城南生物研究所” 的字样,红色的漆已经褪成了浅粉色,杯沿有个细小的缺口,杯底沉着几片干枯的茶叶。
“你是谁?” 安格尔泰的声音放低,指尖按在了记录仪的录音键上,录音键的触感反馈清晰,她能感觉到,这个老人身上没有攻击性,但他的冷静太不寻常。
面对陌生闯入者,能如此镇定的人,绝不会是普通的 “木屋主人”。
“吴大同,吴伟的父亲。” 老人走到桌边坐下时,动作有些迟缓,需要双手撑着桌子才能坐稳,他拿起钢笔在资料上轻轻划了一下,笔尖在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目光都没抬,“你是创生社的人?”
安格尔泰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只是来民宿度假的,雾太大迷了路,走到了这里。”
吴大同终于抬了抬头,眼神扫过她的外套口袋 。 那里因为藏了记录仪,显得有些鼓,他笑了笑,笑容很淡,像雾里的影子,转瞬即逝,嘴角的皱纹因为这个动作挤在一起,显得更苍老了:“创生社的人身上都带着‘找数据’的味道,你看仪器的眼神,和二十年前我们团队里的年轻研究员一模一样,都带着点急功近利。”
他重新低下头,钢笔在资料上圈出一个数据,圈的时候手微微抖了一下,圈出来的圆圈有些歪,“不用装了,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但别碰架子上的东西,培养箱里的样本还在分裂期,温度差一度,就要重新培养三天。”
安格尔泰愣住了。她预想过盘问、威胁,甚至冲突,却没料到吴大同会如此 “直白”。
她走到桌边,目光落在桌角一张泛黄的照片上: 照片里是年轻时的吴大同,穿着白大褂站在温泉边,头发乌黑,腰背挺直,身边围着三个同样穿白大褂的人,背景里能看到一栋刚建好的木屋,木屋门口挂着 “大同农家乐” 的木牌,木牌上的红漆还很鲜亮。
“这农家乐是你建的?” 她指着照片问,指尖碰到了照片边缘,纸页很薄,一捏就会变形。
吴大同的钢笔顿了顿,眼神落在照片上,像是透过相纸看到了二十年前的场景,语气终于有了点波澜,像是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颗小石子:“二十年前建的。那时候我才四十五,头发还没白,团队里的小李、老张和小陈,都才三十出头,我们抱着设备跑了大半个中国,找能稳定细胞活性的物质找了快一年,连西南的原始森林都去了,最后却在这不起眼的山区停了脚。”
他放下钢笔,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的温泉,像是在触摸当年的水温:“当时这后山比现在荒,只有山脚下一个叫‘竹溪村’的小村落,几十户人家靠种毛竹过活。我们在村里的老槐树下借了间民房,白天跟着村民上山采样本,晚上在民房里做检测。有天傍晚,我看到村里的王大爷扛着锄头往山里走,腿一瘸一拐的,问了才知道他有老风湿,每到阴雨天就疼得下不了床,说后山山坳里有眼‘热泉’,泡一泡就能缓解。”
“我当时没当回事,觉得就是普通的温泉。” 吴大同的声音慢了些,带着点回忆的恍惚,“直到三天后,王大爷拿着个陶罐来送山泉水,说‘热泉的水比这甜’,我鬼使神差地留了点,第二天带到临时实验室检测。就是这一测,发现水里的矿物质成分很特殊,有几种未知的微量元素,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他起身,从里间的铁柜里拿出一个旧笔记本,封面已经磨破,翻开第一页,里面画着温泉的简易地图,标注着 “水温 42℃,PH 值 7.3”:“第二天我就带着小李去了山坳,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才看到那眼温泉 —— 藏在毛竹林深处,只有半个水缸大,水面冒着热气,周围的石头都被泡得发黑。我们用取样瓶灌了两瓶水,回去连夜检测,熬了三个通宵,终于在第三十七次离心分离时,发现了那组特殊的分子结构 —— 就是后来的 k-98。”
说到这里,吴大同的眼神亮了亮,像是又感受到了当年的兴奋:“当时小李拿着检测报告,手都在抖,说‘吴哥,这东西能让细胞活性稳定率提高 40%’!我们立刻给总部发了电报,总部让我们‘就地建立据点,深入研究’。可建实验室太扎眼,村里的人都淳朴,要是看到我们天天摆弄仪器,肯定会起疑心。”
“所以你就想建农家乐?” 安格尔泰追问。
“是小陈提的主意。” 吴大同点头,把笔记本放回铁柜,“她说‘不如建个农家乐,就说搞生态旅游,游客来了能住,我们的仪器能藏在柴房和阁楼里,一举两得’。我们凑了总部拨的经费,又找村里的木匠帮忙,从山外拉建材走了半个月,才把这木屋盖起来。”
他指着木屋的角落,那里有块木板颜色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看到那块板没?后面是空的,藏着早期的离心机;阁楼的地板是活动的,下面放着样本储存箱。开业那天,我们还请了村里的人来吃杀猪菜,王大爷喝了酒,说‘大同啊,你这农家乐能让更多人知道咱这的好山好水’,他哪知道,我们是想让‘更多人’来当实验体。”
“第一批游客是怎么来的?” 安格尔泰问,指尖在记录仪上轻轻敲着。
“我们在市区的报纸上登了小广告,写着‘山区农家乐,免费住宿 + 兼职除草,管三餐’。” 吴大同的语气又恢复了平淡,“来的都是刚毕业的学生,或者找不到工作的打工仔,没钱,又想找个地方落脚。我们给他们做‘健康登记’,其实是测血型和细胞活性,合适的就安排住阁楼,晚上趁他们睡着,偷偷注射低浓度 k-98,观察反应。”
他拿起一张边缘已经破损的登记表,表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日期,名字后面标注着年龄、性别、体质类型:“第一个稳定样本是个叫林宇的大学生,二十岁,体质特殊,注射后没出现任何排斥反应,伤口愈合速度比常人快三倍。我们跟踪了他五年,直到他毕业去了外地,才断了联系。”
安格尔泰拿起那张登记表,指尖划过 “73” 这个编号 —— 名字一栏写着 “林宇”,日期是十年前的 10 月 28 日,和现在的季节一模一样,纸上还能看到当年留下的一点水渍,已经变成了浅褐色。她抬头看向吴大同:“雄狮计划为什么让你藏起来?两年前你‘失踪’,是不是因为研究出了问题?”
吴大同的钢笔停在了资料上,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回忆两年前的事,过了几秒,才开口:“不是研究出了问题,是总部要调整方向。两年前,雄狮计划的高层决定整个组织转入隐蔽状态,让我留在这里继续完成 k-98 的最终稳定实验 :把排斥率降到 5% 以下,然后把数据传回去。” 他顿了顿,看向架子上的玻璃罐,眼神里带着点惋惜,“我‘失踪’,是为了避免被其他势力盯上,毕竟 k-98 的价值不小,不止雄狮计划一家想要。”
“比如创生社?” 安格尔泰问,指尖在记录仪上轻轻摩挲。
“比如任何想做‘人类进化’的势力。” 吴大同纠正她,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只是因为说话时间长了,声音里多了点疲惫,“但我对这些争斗没兴趣。我今年六十五了,身体越来越差,上个月去组织旗下的诊所检查,医生说我的肺功能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剩下的时间只够完成实验。你们创生社想要什么,和我没关系;其他势力想抢什么,也和我没关系。你要是想翻资料,随便翻,但别碰仪器,也别抄数据 —— 这些资料里的公式都是加密的,没有我的密钥,你抄回去也解不开。”
安格尔泰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发现他的手在写 “温度控制” 几个字时,抖得更明显了,握笔的指节泛着白,像是在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笔。他的身体状况比看起来更差,或许是长期待在潮湿的山区,或许是早年接触 k-98 时留下的副作用,但他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对研究的执着,像是要把剩下的生命都烧在这堆资料和仪器上。
就在这时,远处的雾里传来一阵隐约的喊声,是吴伟的声音,带着焦急:“安琪!白浩!你们在哪?” 声音在雾里拐了个弯,变得有些模糊,却能听出里面的慌乱。
安格尔泰抬头看了眼窗外,雾还是那么浓,连窗外的毛竹都只能看到个绿色的影子,吴伟的身影更是看不见。她收起记录仪,对吴大同说:“我该走了。”
吴大同没抬头,只是摆了摆手,动作很慢:“下次别来了,你的存在会影响我的实验节奏。”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目光指向后山深处的方向,那里的雾更浓,连光都透不过去,“如果你真的想要 k-98 的相关东西,往后山走,大概一两公里的地方有个山洞,里面藏着我早年的实验日志,或许有你要找的内容。”
安格尔泰愣住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实验快做不下去了。” 吴大同的声音里第一次露出疲惫,“我找不到合适的人体样本,k-98 的排斥率一直卡在 6.2%,降不下去。日志里有早期的样本数据,或许能帮到你,也算是这二十年研究没白费。”
他说完,重新低下头,钢笔又在资料上写了起来,像是刚才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安格尔泰没再多问,转身走出木屋。
推开门时,吴伟的喊声更近了些,她却没往民宿的方向走,而是朝着吴大同指的后山深处走去。雾里的竹叶打在脸上,凉丝丝的,她的改造人视觉能看到前方的路,却看不到山洞的影子,只能一步步往前走,心里盘算着 :不管吴大同说的是真是假,这个山洞都值得去看看。
而在浓雾的另一处,后山的碎石坡上,陈默正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怀里揣着半块干硬的面包,嘴角还沾着面包屑。
他身上的黑色夹克破得更厉害了,左袖肘部的破洞是被刀划开的,边缘还挂着几根丝线,里面的灰色秋衣上印着一块深色的印记,是干涸的血迹,领口被扯得变形,露出里面泛白的衣领。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亮,沾着几块深褐色的泥渍,右腿裤脚还卷着,露出脚踝上一道新鲜的划伤,伤口周围红肿,显然是昨天刚被树枝刮的。
他刚咬了口面包,就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立刻屏住呼吸,把面包塞进怀里,手悄悄摸向腰间 ——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根用来固定裤子的旧皮带,连把小刀都没有。上次在市区被陈梅的人追得太紧,所有东西都扔了,只带着半块面包逃进了后山,这大雾倒是成了天然的掩护。
“躲在这里偷吃,陈默,你也有今天?” 吴强的声音突然在岩石上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陈默抬头,看到吴强站在岩石顶端,手里拿着个手电筒,光柱直直地照在他脸上,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吴强跳下来,落在陈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听说你被陈梅追得像条狗,连市区都不敢待?怎么,跑到这后山来求吴大同收留?”
陈默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包屑从口袋里掉出来,落在地上。他没反驳,只是冷笑一声:“总比你强,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帮吴大同盯几天场子,就是总部的红人了?” 他往雾里瞥了眼,故意转移话题,“你不在民宿盯着,跑这来干什么?不怕吴伟发现你不对劲?”
“用不着你管。” 吴强的脸色沉了沉,手电筒的光柱晃了晃,“我来后山是为了‘净化阶段’的准备,倒是你,一个被陈梅追杀的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管这里的事?”
陈默的眼神变了变 —— “净化阶段” 是雄狮计划内部才知道的术语,吴强能说出来,证明他的权限比自己想的要高。
但他没点破,只是靠在岩石上,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 —— 口袋是空的,连张纸片都没有,“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是来躲追杀的,等陈梅的人走了,自然会离开。倒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吴大同的实验数据,你也想分一杯羹?”
“我想不想,和你没关系。” 吴强往前走了一步,逼近陈默,“你最好老实点,别在这后山搞小动作,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 陈默笑了,声音里满是不屑,“你除了会仗着总部的名头吓唬人,还会什么?上次在‘三号据点’,要不是我帮你把数据传出去,你早就被创生社的人抓了。”
两人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在雾里回荡。突然,不远处的竹林里传来一阵 “哗啦” 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撞断了竹枝,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雾里缓缓穿过 —— 黑影大概两米高,轮廓像是裹着厚厚的黑布,肩膀处有两个凸起的形状,走路时没有声音,只有衣角摩擦竹叶的 “沙沙” 声,朝着后山深处的方向移动,离他们只有十米远,却丝毫没有靠近的意思。
陈默瞥了眼黑影,嘴角的嘲讽没变,继续对吴强说:“看到没,这后山什么东西都有,你还是早点回民宿,别等会儿被什么东西叼走了。”
吴强也看到了,却只是哼了一声,没在意:“不过是后山的野兽,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最好别乱跑,万一遇到‘清理队’的人,可没人救你。” 。
陈默没接话,只是看着黑影慢慢消失在雾里。
他知道那不是野兽,却没兴趣追问。
现在最重要的是躲陈梅的追杀,雄狮计划的事,等自己安全了再说。
吴强也没再多提黑影,继续和陈默拌嘴,两人的声音在雾里越来越远,只剩下雾里的竹叶声,轻轻回荡。
而在更远处的山坡上,白浩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他和安格尔泰、吴伟走散后,原本想往主楼回,却被雾绕得晕了头,不知不觉就踏上了后山的路。脚下的路越来越陡,碎石子硌得鞋底发疼,他走几步就滑一下,手掌和膝盖都沾了泥。手机早就没了信号,屏幕黑着,连时间都看不清,只能凭着感觉往前走。
“安琪?吴伟?” 他喊了一声,声音在雾里散开,没有回音。周围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争吵,却不知道是谁。他想往回走,却发现自己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只能继续往上走 。
山顶应该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民宿的方向。
他不知道,自己正朝着吴大同说的山洞方向走去,离那道刚经过的黑影,越来越近。
深秋的浓雾还在继续加重,把后山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吴大同在木屋里整理着实验数据,钢笔在纸上写得越来越慢;安格尔泰朝着后山深处的山洞走去,脚步坚定;陈默和吴强还在雾里拌嘴,谁也没把那道黑影放在眼里;白浩站在雾里,望着看不到顶的山坡,心里满是慌乱;而那道巨大的黑影,已经走到了山洞门口,停在雾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所有的线索,都在这浓雾里慢慢汇聚,指向那个藏着二十年秘密的山洞,而属于他们的命运,也将在山洞深处,迎来第一次真正的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