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浓雾像灌了铅的棉絮,沉得压在每一根竹枝上,连风穿过竹林的声音都变得滞重。
白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顶挪,碎石子钻进鞋缝,磨得脚踝生疼,裤脚沾满了泥点,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潮湿的布料贴在皮肤上。
他已经走了快一个小时,手机屏幕早黑了,最后一格信号消失在半小时前的竹林深处。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 “咔嗒 —— 咔嗒” 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啃咬晒干的骨头,顺着潮湿的空气钻进耳朵,让人头皮发麻。
他猛地停下脚步,后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借着改造人视觉穿透浓雾 —— 十米外,一道两米多高的黑影正背对着他站在山洞前。那身影看得他心脏骤停:左侧胳膊是泛着冷光的钛合金机械臂,金属关节处缠着发黑的绷带,绷带下的皮肤外翻,暗红色的肌肉纤维黏在金属表面,还挂着几缕干硬的组织,像是刚从什么地方撕扯下来;右侧腿是半截生锈的钢管,钢管与大腿的连接处缝着密密麻麻的粗线,线结上凝结的血痂已经发黑,每动一下,线结就会 “吱呀” 作响,像是随时会崩开;最恐怖的是它的后背,一块不规则的菱形金属板从肩胛骨处戳出来,边缘刮着撕裂的灰布,灰布下的缝合线像蜈蚣一样爬满脊背,足足有十几道,每道缝合线都嵌在溃烂的皮肤里,渗出淡黄色的脓液,滴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水洼。
“谁在那里?” 白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声音在雾里撞了一下,又弹回来,显得格外单薄。
话音刚落,那黑影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不像两米高的怪物。
它的脸一半是蜡黄色的人类皮肤,一半嵌着暗紫色的电子眼,电子眼的红光在雾里闪了闪,像两团跳动的鬼火。
人类皮肤的那半边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两排沾着黑渍的尖牙,牙齿缝里还卡着细小的毛发,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残骸。
没等白浩反应,怪物突然挥起机械臂,五根金属手指 “唰” 地弹出三厘米长的刀刃,朝着地面狠狠一砸。
“轰” 的一声,一块磨盘大的青石被砸得粉碎,碎石子像子弹一样飞向白浩,带着呼啸的风声。
白浩瞳孔骤缩,往左侧一滚,碎石子擦着他的胳膊飞过,砸在身后的毛竹上,“啪” 的一声,碗口粗的竹干被砸出一个缺口,竹叶簌簌落下,打在他的后颈,凉得像冰碴子。
他顾不上揉胳膊,手立刻摸向腰间 。
博士给的骑士腰带一直被他当普通裤腰带系着,银灰色的带身嵌着黑色的菱形按钮,中间的核心徽章是只蓄势待发的独角仙,鞘翅上刻着细小的电路纹路。平时吴伟问起,他只笑着说 “淘宝买的个性腰带,几十块钱”,却没人知道这是能救命的武器。
此刻他指尖按在核心徽章上,博士的话突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按徽章激活核心,滑动右侧开关解锁装甲,喊出变身口号,记住,能量会顺着血脉流遍全身,装甲的硬度堪比甲虫外甲,别慌。”
“变身!假面骑士猎骑!” 白浩猛地按下徽章,腰带瞬间发出 “嗡” 的低频震动,紧接着是机械合成音:“甲虫核启动!外甲校准!能量聚合!”
银黑色的能量从徽章里涌出来,顺着腰带迅速蔓延 —— 先是覆盖腰部,形成带有独角仙鞘翅纹路的腰甲,腰甲两侧弹出圆形的推进器,推进器口嵌着六边形的通风网,像甲虫的气孔;然后是胸口,圆形的能量核心周围布满甲虫复眼状的六边形纹路,淡蓝色的光从纹路间隙透出,周围的装甲像甲虫胸甲一样向外凸起,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肩甲是最显眼的设计,像展开的独角仙鞘翅,横向覆盖到上臂,表面有深灰色的条纹,模拟鞘翅的纹理,展开时发出 “咔啦” 的机械咬合声;腿部装甲从大腿覆盖到脚踝,模仿甲虫粗壮的胫节,膝盖处有凸起的护板,脚踝推进器比腰部的更大,足尖是尖刺状的金属结构,踩在地上能陷进碎石半厘米。
整个变身过程中,没有任何武器生成,也没有多余的飞翼,只有紧贴身体的厚重装甲,透着甲虫特有的敦实与强悍。
变身完成的瞬间,一股暖流顺着血脉流遍四肢,刚才被碎石擦伤的胳膊瞬间不疼了,连呼吸都变得更有力 —— 装甲的重量比想象中轻,却能清晰感觉到皮肤传来的坚硬触感,仿佛真的裹上了一层独角仙外甲。
白浩站起身,双拳微微握紧,指节处的装甲随之收紧,第一次觉得自己能和眼前的怪物抗衡。
缝合怪看到装甲,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音像金属摩擦玻璃,刺得白浩耳膜发疼。它的机械臂刀刃又弹出两厘米,同时关节处 “咔嗒” 响了两声,竟从刀刃两侧弹出三枚细小的金属碎片 。
碎片带着寒光飞向白浩的胸口,他赶紧启动腰部推进器,身体往右侧平移两米,碎片擦着胸甲飞过,嵌进旁边的岩石里,留下三个细小的孔洞。“居然还有暗器!”
缝合怪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另一只人类的手突然抓住地上的粗树根,猛地一扯,碗口粗的树根被连根拔起,带着泥土和石块,像甩鞭子一样抽向白浩。
白浩弯腰躲开,树根擦着他的头顶飞过,砸在身后的岩石上断成两截。
他趁机往前冲,右拳带着装甲的重量,狠狠砸向缝合怪的钢管腿 ——“砰” 的一声,秀兰的腿晃了晃,钢管上出现一个凹陷,而白浩的拳头只是传来一阵轻微的麻意。
但缝合怪像是感觉不到疼,机械腿猛地抬起,朝着白浩的胸口踹过来,速度快得让他来不及躲闪。
“咚” 的一声,白浩被踹得往后退了三步,胸口的能量核心闪烁了一下,淡蓝色的光暗了几分 —— 这一脚的力量,居然能撼动甲虫装甲的防御。
“必须找机会攻击她的核心!” 白浩心里盘算着,目光锁定缝合怪胸口的金属球 —— 那里是 k-98 能量的聚合点,也是她的弱点。
他故意放慢脚步,露出左侧的破绽,引诱缝合怪攻击。
果然,缝合怪嘶吼着扑过来,机械臂直取他的左肩。
白浩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启动脚踝推进器,身体突然下沉,同时右拳狠狠砸向秀兰的胸口 ——“咔嚓” 一声,金属核心出现一道裂缝,淡蓝色的液体从缝里渗出来。
缝合怪发出一声闷哼,往后退了两步,电子眼的红光变得忽明忽暗,像是在积蓄能量。
突然,缝合怪的机械臂对准白浩,核心裂缝处的液体开始沸腾,竟喷出一道淡蓝色的能量波 —— 是 k-98 能量的失控释放!
白浩赶紧用肩甲挡住,能量波撞在装甲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肩甲表面的条纹被腐蚀出一道浅痕。“不能再拖了!”
白浩深吸一口气,启动全身推进器,腿部的淡蓝色火焰变得更旺,他朝着山顶的方向退去 —— 那里是碎石坡,没有遮挡,能更好地施展骑士踢。
缝合怪果然追了上来,能量波一次比一次强,白浩靠着推进器的灵活性,一次次躲开,慢慢把她引到山顶边缘。
就在秀兰再次喷出能量波时,白浩突然转身,启动脚踝推进器,身体猛地跃起 —— 虽然没有飞翼,但推进器足以支撑他跳到三米高。
他在空中调整姿势,双腿并拢,能量顺着装甲汇聚到脚尖,形成一道淡蓝色的光刃。
“猎骑骑士踢!” 白浩大喝一声,脚尖狠狠踹在缝合怪的核心裂缝处 ——“轰” 的一声,缝合怪的身体被踢得往后飞出去,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坠下山坡,消失在竹林深处。
白浩落在山顶,装甲慢慢解除,他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胸口的疼痛还在蔓延,刚才那一脚几乎用尽了他的能量。
他往山坡下望了一眼,竹林茂密得像堵墙,雾还没完全散,只能听到竹叶摩擦的 “沙沙” 声,连秀兰坠落的动静都被吞没。
他没敢贸然下去确认 —— 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万一秀兰还有行动力,会很危险。
靠着一块岩石坐下,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干面包,慢慢啃着恢复体力,视线偶尔扫过山下的竹林,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就在白浩啃着面包的同时,安格尔泰正顺着竹林深处的小径走向山洞。
她特意绕开了白浩可能停留的山顶方向,选了条更隐蔽的小路 —— 路面被落叶覆盖,几乎看不出痕迹,只有熟悉地形的人才知道这里能通往山洞。
腰间的暗红色腰带贴着皮肤,伪装成普通皮质款式,连金属扣都磨得泛旧,完全看不出是创生社的改造人装备。
走到山洞前,石门上的雄狮计划标志被藤蔓半掩,标志下方的石缝里还嵌着一块褪色的金属牌,刻着 “雄狮计划 07 号隐蔽据点”,她拨开藤蔓推门时,特意放慢了动作,避免石门与门框碰撞发出声响。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顶部的应急灯泛着微弱的白光,勉强照亮整个空间。
消毒水味与 k-98 特有的淡腥味混杂在一起,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安格尔泰的改造人嗅觉能清晰分辨出 —— 那是陈旧血迹与金属氧化的味道。左侧的恒温培养箱一字排开,玻璃门上贴着泛黄的标签,最上面的标签写着 “k-98 样本 1.5mg/ml(高浓度) 培养周期 72h”,下面几个标签标注着 “实验体残血样本”“机械融合剂”,其中一个培养箱的屏幕还亮着,显示 “温度 37.5℃ CO₂浓度 5%”,里面的淡蓝色液体正缓慢旋转,形成细小的漩涡。
中间的不锈钢操作台上,摊开着一本未完成的实验报告,纸上画着复杂的基因图谱,图谱旁用红色铅笔标注着 “k-98 与人类细胞融合率 6.8%”,旁边压着一支用过的注射器,针头上的血迹已经发黑,针管里还残留着少许淡蓝色液体。操作台的抽屉半开着,露出里面的金属工具 —— 手术刀、镊子、微型电钻,工具上都沾着暗红色的痕迹。
右侧的铁柜是整个研究所最显眼的存在,柜门上贴着 “实验资料归档 2013-2022” 的标签。
安格尔泰拉开柜门,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摞摞文件夹,最上面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日志,封皮上用钢笔写着 “吴大同 个人实验日志”,字迹力透纸背,边缘却有些磨损,显然被翻阅过很多次。她拿起日志,刚翻开第一页,就看到扉页上的一行字:“为人类进化献身,所有牺牲皆有价值 —— 2013.10.01”,字迹工整,透着一股偏执的狂热。
她往后翻,2015 年的记录让她指尖微微发凉。“2015.06.12,研究停滞第 8 个月。第 56 批实验体(农民工 3 人,大学生 2 人)全部出现排斥反应,器官衰竭率 100%。这些底层蝼蚁的体质太差,根本承受不住 k-98 的能量,纯粹是浪费样本!” 页面边缘用红笔批注:“或许高智商者的细胞活性更高?小李、老张、小陈跟着我五年,是团队的功臣,他们的细胞或许能和 k-98 完美融合。”
翻到 2015 年 7 月,日志内容变得更加冰冷。“2015.07.05,说服小李参与实验。告诉他‘成功后就能晋升为核心研究员’,他果然同意了。注射 0.8mg/ml k-98,前 3 天数据稳定,第 4 天突发脑组织溶解,死前反复说‘吴哥,我后悔了’。解剖后发现,他的大脑海马体被 k-98 腐蚀,无法修复。结论:高智商者大脑更敏感,融合失败。” 这段记录的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但结尾依然冷酷:“老张、小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下周开始实验,他们不会怀疑。”
安格尔泰继续往后翻,2018 年的日志内容突然有了转折。“2018.09.15,秀兰来后山给我送换洗衣物。她最近哮喘又犯了,脸色苍白,还特意给我煮了姜茶。我在整理高浓度 k-98 样本(1.5mg/ml)时,她不小心碰倒了试管,液体溅到了她的左手臂上。我本想给她找烫伤药,却发现她的皮肤没有红肿,反而慢慢吸收了液体。半小时后,她告诉我‘哮喘好像不犯了’,连呼吸都顺畅了很多。”
“2018.09.16,带秀兰做检测。结果震惊!她的细胞活性比普通人高 50%,k-98 在她体内完全融合,没有任何排斥反应,甚至在修复她受损的肺细胞!这是我找了五年的‘完美容器’!我不能失去她,必须留下她。” 这段记录的字迹变得格外激动,墨水都有些晕开,“我骗她说‘后山有能根治哮喘的草药’,明天带她去地下室,开始机械改造 —— 只有这样,才能让 k-98 永远留在她体内。”
2018 年 10 月的记录透着一丝自我安慰。“2018.10.03,改造进行中。秀兰刚开始很抗拒,哭着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我只能说‘这是为了我们的未来’。她的身体变化很明显,哮喘彻底好了,力气也变大了,能轻松搬起以前搬不动的实验器材。伟伟在城南市区上高中,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他不会发现的。等实验成功,我会告诉他们,这是‘治疗哮喘的新技术’。”
日志的最后几页是 2022 年的,内容充满了慌乱。“2022.09.10,秀兰失控了!她挣脱了地下室的束缚,毁了半个木屋,机械臂和钢管腿的缝合线都崩开了。浓雾是她体内 k-98 挥发导致的,整个后山都被雾笼罩,我只能躲进这个山洞 —— 这里是雄狮计划花了 重金建的隐蔽据点,墙壁里有铅板,能挡住她的攻击,是少数能保护我的地方。”
“2022.09.15,联系上吴强。他是我侄子也是雄狮计划的干部,知道我的研究。我让他每年骗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被社会抛弃的失意者,把他们‘喂’给秀兰 —— 这些人的负面情绪或许能刺激 k-98 的融合,提高她的稳定性。吴强已经同意了,下周就会带第一个人来。” 日志的最后一行字写于 2022 年 10 月:“秀兰每天都在山洞外徘徊,她想杀我,却进不来。这样也好,至少她还活着,我的实验还能继续。”
安格尔泰合上日志,心里泛起一丝寒意。原来外面的缝合怪就是吴大同的妻子秀兰,那个被丈夫当作 “实验容器” 的可怜女人;而吴强不仅知道真相,还帮着吴大同残害无辜。她把日志放进背包,又从铁柜里拿出几叠关键资料 —— 包括 k-98 的提纯公式、机械改造的设计图、历年实验体的详细数据,这些都是她需要的信息。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 “咔嗒” 声 —— 是秀兰回来了。她的机械臂断了一截,核心裂缝里的淡蓝色液体顺着胳膊滴落,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水洼,电子眼的红光死死盯着安格尔泰的背包,显然是冲着日志来的。没等安格尔泰开口,秀兰突然扑过来,人类的手直取背包拉链,速度快得带着风声,机械腿蹬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安格尔泰的手瞬间摸向腰间,暗红色能量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蔓延 —— 没有多余的口号,只有腰带发出的细微 “嗡” 声,几乎被秀兰的嘶吼掩盖。头盔的复眼亮起冷蓝色的光,背后的翅翼展开时带起微弱气流,刚好吹开落在操作台上的实验报告,却没惊动远处的任何生物;手腕弹出的蝗虫腿状能量刃泛着浅红光,刃口的锋利度足以切开金属,却在空气中没留下任何反光。整个变身过程不到两秒,等秀兰扑到近前时,安格尔泰已经站在培养箱旁,能量刃横在身前,姿势隐蔽得像只是随意抬手。
秀兰被装甲的气息刺痛,嘶吼着挥起机械臂砸过来。安格尔泰的翅翼轻轻扇动,身体往左侧平移半米,刚好躲开攻击,同时能量刃划过秀兰的核心裂缝 ——“当” 的一声脆响,淡蓝色液体喷溅在培养箱的玻璃上,腐蚀出细密的孔洞,却没溅到安格尔泰身上。她刻意控制着动作幅度,每一次躲闪都贴着山洞墙壁,避免能量刃与岩石碰撞发出巨响,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确保声音不会传到洞外。
“我需要 10ml k-98 血液。” 安格尔泰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压得很低,刚好让秀兰听到,却不会扩散到洞外,“提取后,你可以拿着日志离开,去找吴大同报仇。”
但秀兰根本不回应,她的人类手臂抓住操作台边缘,猛地掀翻 —— 样本管摔在地上,淡蓝色液体冒着 “滋滋” 声,却被厚厚的岩石吸收了大部分声响。安格尔泰皱眉,从口袋里摸出绿色溶剂注射器 —— 针管是透明的,里面的溶剂颜色与 k-98 相近,即使掉在地上也不会引人注意。
秀兰再次扑来时,安格尔泰侧身抓住她的人类手臂,注射器精准地扎进血管,动作轻得几乎没让秀兰察觉。“吱 ——” 溶剂接触皮肤的瞬间,秀兰的手臂开始缓慢融化,淡蓝色血液混着组织液滴在地上,很快被泥土吸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她发出凄厉的嘶吼,电子眼的红光逐渐暗淡,却始终没松开抓着日志的手 —— 那是她丈夫罪行的唯一证据,是她支撑着活下去的执念。
安格尔泰趁机用微型注射器抽取 10ml 血液,看着秀兰的身体从手臂蔓延到躯干,最终变成一滩淡蓝色液体,渗入山洞的泥土里,连一丝残渣都没留下 —— 溶剂的效果比预期更好,完全消除了秀兰存在过的痕迹
。她收起注射器,把日志和资料用黑布包好,避免相互摩擦发出声响。
装甲解除的瞬间,安格尔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湿巾,仔细擦了擦手指 —— 刚才抽取血液时,指尖沾到了少许液体,必须清理干净。
她检查了一遍山洞内部:培养箱的腐蚀孔洞被石块挡住,地上的样本液体用泥土覆盖,秀兰融化的痕迹完全消失,连操作台上的实验报告都放回了原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战斗痕迹后,她才推开石门,沿着来时的小路离开,脚步轻得像落叶,连脚下的枯枝都没踩断一根。
同一时间,吴伟正提着灯走向木屋。他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踩在竹林的阴影里,山顶的能量爆炸声刚过,雾还没完全散,他不敢抬头看山顶的方向,只盯着脚下的石板路,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从昨天在父亲的旧箱子里看到那张 “大同农家乐” 的老照片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 —— 照片上的母亲笑得很开心,父亲却站在木屋旁,眼神里藏着他看不懂的狂热;直到今早雾散,民宿院子里的竹篱笆上挂着一缕黑色的线,像极了父亲旧实验服上的布料,那种不安终于压得他喘不过气。
木屋的门虚掩着,腐臭味从缝隙里钻出来,让吴伟胃里翻江倒海。他推开门时,动作轻得像怕吵醒里面的人,视线瞬间凝固在椅子上 —— 吴大同坐在那里,身体已经开始腐化,皮肤呈青黑色,手里攥着一支空样本管,管身贴着 “秀兰专用” 的标签,字迹已经模糊。旁边散落的资料上,“实验体 73 号”“k-98 融合率 6.2%” 等字眼用红笔标注着,刺得他眼睛生疼。
“爸……” 吴伟的声音发颤,他慢慢走近,蹲下身想碰父亲的手,却发现腐化的皮肤一碰就脱落,粘在手指上,带着冰冷的黏腻感。记忆突然涌上来:小时候父亲带他去后山采山楂,把最大的那颗塞进他嘴里,说 “伟伟以后要做正直的人”;高中时父亲送他去车站,塞给他的生活费里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照顾好自己,别学爸”;去年大雾天,父亲最后一次打电话,声音沙哑却故作轻松:“伟伟,别回后山,好好在市区待着。”
这些画面与眼前的尸体重叠,吴伟突然捂住脸,蹲在地上呜咽起来 —— 不是嚎啕大哭,是中年男人压抑到极致的绝望,哭声被木屋的墙壁挡住,连院子里的毛竹都没被惊动。
他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才从墙角找了块干净的布,轻轻盖在父亲的身体上,动作轻得像在盖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走到院子里,看着墙角的铁锹,木柄上的漆已经脱落,是父亲用了十几年的老工具。
他拎起铁锹,刚要往后山走,却突然停住脚步 —— 后山的山楂树在半山腰,挖坑需要翻土、搬石头,他一个人恐怕要忙到天黑,而且父亲的身体虽然腐化,却仍有重量,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独自抬过去。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放下铁锹,朝着竹林边缘走去 —— 他知道白浩刚才在山顶方向,或许…… 能请他帮忙。
吴伟沿着石板路走了十分钟,终于在竹林边缘看到了白浩。他正靠在岩石上啃面包,脸色还有些苍白,显然刚恢复体力。
吴伟的脚步顿了顿,手指攥得发白,好几次想转身离开,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白浩……”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神不敢看白浩的眼睛,只盯着对方的鞋尖,“我爸…… 在木屋里,已经走了。我想把他埋在后山的山楂树下,可我一个人…… 有点吃力,能不能…… 帮我个忙?”
说完,他的头垂得更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
白浩愣住了,手里的面包停在半空。他没想到吴大同已经去世,更没想到吴伟会主动找自己帮忙。
看着吴伟泛红的眼角和紧绷的肩膀,他没多想,立刻站起身:“当然可以,你带路。” 他把剩下的面包塞进口袋,拍了拍吴伟的肩膀,尽量让语气温和些,“别担心,我们一起弄。”
两人回到木屋,吴伟找了块更结实的布,自己一个人进去木屋小心翼翼地把吴大同的尸体裹起来,并将父亲的尸体抬出屋外。
白浩主动抬着尸体的上半身,吴伟则抬着下半身,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父亲。
后山的山楂树离木屋不远,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吴伟选了棵最粗的山楂树下,说 “我妈以前最喜欢在这棵树下摘山楂”,然后拿起铁锹开始挖坑。
白浩没说话,也拿起另一把备用的铁锹,帮着一起翻土。
泥土里还藏着没腐烂的山楂叶,踩在脚下发出 “沙沙” 的轻响。
吴伟挖坑时很沉默,偶尔会停下来,盯着山楂树的枝干发呆,眼眶红红的却没再掉眼泪;白浩也不主动搭话,只是默默加快翻土的速度,尽量减轻吴伟的负担。坑挖了半米深时,吴伟突然说 “够了,我爸生前喜欢睡软点的地方”,声音轻得像耳语。
两人一起把尸体放进坑里,吴伟从口袋里掏出那支 “秀兰专用” 的样本管,轻轻放在父亲的胸口,低声说 “爸,妈不在了,你带着这个,路上别孤单”
然后他拿起铁锹,开始往坑里填土,动作很慢,每一勺土都铺得很平;白浩也跟着填土,两人配合着,没再说话,只有铁锹碰撞泥土的 “哗啦” 声,在安静的后山显得格外清晰。
填完最后一捧土,吴伟找了块平整的石头,用粉笔在上面写了 “吴大同之墓” 五个字,字迹歪歪扭扭,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蹲在墓前,看了很久,才站起身,对白发说 “谢谢”,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比刚才轻松了些。
白浩跟着吴伟往山下走,刚到竹林边缘,就看到安格尔泰站在一棵毛竹旁。
“你去哪了?” 白浩随口问,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 安格尔泰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任何疲惫,连头发都梳理得很整齐,完全看不出刚经历过战斗。
“雾太大,在竹林里绕了几圈找路。” 安格尔泰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刚才好像听到山顶有动静,你没事吧?” 她刻意避开了山洞的方向,话题转向白浩,既符合她 “迷路” 的借口,又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白浩摇摇头,没提帮忙埋葬吴大同的事,只是说:“没事,刚才遇到个野兽,已经跑了。” 安格尔泰也没追问,三人站在竹林边缘,气氛有些沉默。
吴伟看着两人,声音沙哑地说:“谢谢你们这几天的照顾,也谢谢白浩刚才…… 帮我。以后…… 别再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民宿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麻木。
三人沉默地走到民宿前,吴伟推开院子的门,转身时看了白浩和安格尔泰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关上了门,把所有的秘密和过往,都关在了院子里。
白浩和安格尔泰走向 “新飞蝗号”,电动车停在竹林的阴影里,车身的飞蝗纹路在阳光下不太明显,像只是普通的银灰色摩托车。
安格尔泰坐在后面,双手轻轻抓住白浩的衣角,背包里的日志和注射器被她用布隔开,不会发出任何声响;白浩握着车把,心里想着刚才帮吴伟埋葬父亲的场景,还有山楂树下那块简单的石头墓碑,莫名觉得有些沉重。
飞蝗号的引擎发动时,安格尔泰特意提醒:“慢点开,刚下过雾,路面滑。”
语气自然得像只是普通关心,却在不经意间引导白浩选择了远离山洞的路线。
电动车沿着山路驶离,后视镜里,民宿和后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在竹林深处。安格尔泰靠在白浩的背上,衣服的暗格里装着那支装着 k-98 血液的试管,指尖偶尔碰到背包里的日志,心里却很平静 。
山洞里的痕迹已经清理干净,白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次的秘密,会像秀兰的尸体一样,永远藏在深山里。
深秋的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落在山路的碎石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风穿过竹林,带着淡淡的山楂味,像是在安抚这片山里的秘密。
白浩看着前方的路,1号的话在耳边回响:“保护弱者,阻止邪恶。” 他不知道,身边的人也藏着与他相似的秘密;安格尔泰看着白浩的背影,手指隔着衣服轻轻摩挲着试管,第一次觉得,有些秘密或许永远不被发现,才是最好的结果。
两人沿着山路慢慢驶远,身后的后山恢复了平静,只有风吹竹叶的 “沙沙” 声,在空气中轻轻回荡,像是在为这场未被言说的相遇,画上一个无声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