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的晨光刚漫过 “Pacific-01” 岛的防波堤，咸湿的海风裹着细碎的浪花，拍在码头的金属护栏上，溅起的水珠很快被岛上的热风蒸干。
安德鲁站在地下三层的接收区前，指尖夹着的黑咖啡已经凉透，杯壁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灰色工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作为创生社监狱的 “怪人接收主管”，他在这岛上待了五年，见过的改造失败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从浑身覆盖墨绿色鳞片、能喷吐强酸的 “棘脊”，到缠满乳白色菌丝、指尖能分泌腐液的 “菌藤”，甚至有过半边身体嵌着外骨骼、嘶吼时会迸发电流的怪物。
但今天，运输舱缓缓升起的合金门后，传来的不是预想中的能量波动或暴怒嘶吼，只有一道平缓的脚步声，轻得像落在金属地板上的羽毛。
一个穿着灰色囚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约莫五十岁，金发有些花白，稀疏地贴在略显消瘦的脸颊上，发梢还沾着几根不易察觉的沙粒 ， 像是从某个干燥的地方辗转而来；眼角有三道深如刀刻的纹路，是常年在户外暴晒留下的痕迹，颧骨处还有一块浅褐色的旧疤，长度约两厘米，边缘已经淡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的双手插在囚服口袋里，步伐缓慢却平稳，每一步都踩在金属地板的接缝处，像是经过刻意计算；眼神扫过接收区泛着冷光的金属墙壁时，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点疲惫的漠然，活像个刚结束长途跋涉、只想找个地方歇脚的普通老白男，和 “基因改造怪人” 该有的狰狞或压迫感，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是…… 送错了？” 安德鲁皱眉，把凉透的咖啡杯重重放在旁边的操作台上，杯底与金属台面碰撞发出 “当” 的一声闷响。
他快步走过去，胸前的工牌随着步伐晃动，“接收主管・安德鲁” 的黑色字样在冷白色荧光灯下泛着微光，手里的平板被他按亮，屏幕上跳出今天的接收名单 ： 最顶端一行用红色字体标注着 “优先级：高”，下面写着 “编号：C-112，姓名：杰克，改造者：安格尔・泰，基因类型：蝗皇序列，危险等级：B+（暂定），移交原因：基因融合未达预期，自主控制率过低”。
安德鲁的目光在名单和杰克之间来回扫了三遍，指尖在平板屏幕上滑动，调出更详细的改造档案。
档案里的三维建模图显示，三个月前的杰克浑身覆盖着暗金色的蝗型外骨骼，肩甲处有尖锐的突起，背后折叠着一对半透明的翅翼，翅脉呈网状，泛着金属光泽；指尖能弹出三厘米长的能量刃，刃口有锯齿状纹路；测试数据栏用加粗字体写着 “拳力 1200 公斤，速度 20m/s，能量波射程 10 米，可持续战斗时间 45 分钟”，是典型的高攻击性改造体。
可眼前的杰克，别说外骨骼或翅翼，连皮肤都光滑得没有半点变异痕迹，手腕内侧那枚淡蓝色的圆形印记 。 创生社改造体标配的基因芯片定位标记 —— 都快被皮肤覆盖，只在灯光下才能看到微弱的反光，周围没有红肿，没有疤痕，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
“你叫杰克？” 安德鲁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质疑，他伸手想去检查杰克的手腕，指尖离印记还有两厘米时，杰克很自然地抬起了左手，没有躲闪，也没有抗拒。
印记的直径约一厘米，中心有一个细小的黑点，是芯片的信号接口，和档案里的 “蝗皇基因芯片标记” 完全吻合。
安德鲁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印记周围的皮肤，触感微凉，和普通人的体温没区别，没有改造体常见的 “局部高温” 特征。
“没错，我是杰克。” 杰克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好好说话，每一个字都带着摩擦感，目光落在安德鲁手里的平板上，屏幕刚好停留在安格尔・泰的签名页 —— 那行字迹凌厉。
提到 “安格尔・泰” 时，杰克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指甲无意识地蹭过囚服内侧的布料，留下一道浅痕，又很快松开，快得让安德鲁以为是错觉。
“安格尔・泰……” 安德鲁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眉头皱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捏着平板而泛白。
他对这个改造者的印象深刻到近乎头疼 —— 去年送来的 “裂刃”，是安格尔・泰用螳螂基因改造的，能操控高频能量刀，刚到接收区就挣脱了运输舱，一刀劈断了三根金属立柱，差点拆了半个接收区，最后用了两台基因抑制舱才勉强控制住。
还有 “雷蛰”，融合了电鳗和蝎子基因，浑身能释放 10 万伏高压电，押送过程中电晕了三个护卫，到监狱后还毁了一个维生舱。
安格尔・泰造的怪人，从来都是 “实力强到离谱，稳定性差到爆炸” 的代名词，偏偏那些欧洲、中东的政商名流就吃这一套，每次有他改造的怪人参加斗兽场，下注额至少能涨 30%，理由清一色是 “够刺激，输赢都够劲爆”，上次 “裂刃” 和 “菌藤” 对决，总下注额甚至突破了 26 亿美元。
“你现在…… 能展现一下改造特征吗？” 安德鲁还是不放心，他指了指接收区角落的测试台，测试台表面有一层淡蓝色的能量感应膜，只要有改造体释放能量，膜就会变色，“比如能量刃，或者外骨骼，哪怕是一点点能量波动也行。”
杰克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测试台，又落回安德鲁身上，然后慢慢走到测试台前，伸出右手。
他的手掌很干燥，虎口处有几道淡淡的老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指甲修剪得很整齐，边缘没有倒刺。
安德鲁盯着他的指尖，屏住呼吸，期待看到档案里那道泛着冷光的能量刃 ——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
杰克的手指还是普通的人类手指，皮肤纹理清晰，甚至能看到血管的走向，测试台的能量感应膜依旧是淡蓝色，没有丝毫变化。
“不行。” 杰克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安格尔・泰放弃我后，是几个穿灰大褂的研究员处理后续。他们准备运输前要打‘镇定剂’，结果好像拿错了药…… 之后我的外骨骼、能量刃就都没了，只剩点自愈能力。”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印记，“他们好像很慌，说‘拿错了 Type-3，这下麻烦了’，然后就把我塞进运输舱了。”
安德鲁立刻在平板上搜索 “Type-3 基因抑制剂”，又调出移交过程的补充记录 —— 果然有一行用橙色标注的 “异常说明”：“移交当日，研究员在注射常规镇定剂时，误取 Type-3 基因抑制药剂（批号：GS2025-03），导致改造体 C-112 基因表达受抑，外显特征暂封，已记录为操作失误，后续待总部处理”。记录下方还有两个研究员的签名，以及 “已通知运输小队注意监控” 的备注。
“原来是这样……” 安德鲁松了口气，又有点哭笑不得 。
创生社的研究员居然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把镇定剂和基因抑制剂搞混，也难怪眼前这个 “安格尔出品” 的怪人会这么 “温顺”。
他收起平板，对着领口的对讲机说：“拉吉，把 C-112 号安排到 C 区 302 牢房，按 B + 级标准配置 —— 维生舱要 G-8 型号，带实时基因链监测功能，娱乐终端选支持 120 个卫星频道的，包括中东新闻台和足球频道，再多加一个可调光的阅读灯，色温 3000K-6500K 可调。”
对讲机里传来拉吉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收到，主管！C 区 302 已开始调试，维生舱参数按 B + 级设置：温度 22±1℃，湿度 55±3%，基因链采样频率 1 次 / 5 分钟，监测精度 ±0.3%；娱乐终端正在同步频道列表，预计五分钟内准备好！”
杰克跟在安德鲁身后，走向 C 区。
地下通道的荧光灯是冷白色的，每隔五米就有一个，灯光在金属墙壁上反射，形成一道道刺眼的光斑。
通道两侧的基因抑制摄像头缓缓转动，镜头对准杰克的脚步，屏幕上的能量波动条始终停在 “0%-1%” 之间，连最基础的生物电流反应都弱得像个七十岁的老人。
安德鲁边走边随口介绍，语气里带着点例行公事的敷衍：“C 区是高风险牢房区，住的都是攻击性强的改造体，不过你的情况特殊，302 是‘半高风险’牢房，在通道拐角处，旁边就是公共活动区，离其他高风险牢房远，能少点麻烦。”
“每天早上七点，营养凝胶会从门口的投喂口送进来，有深海磷虾、极地磷虾、海藻三种口味，你可以在前一天晚上在娱乐终端上选；维生舱每天必须进一次，做基因稳定性检测，大概 15 分钟，别想着偷懒，系统会自动记录；晚上十点会锁通道门，锁门后别在外面逗留，巡逻的机器人会直接用电流刺激驱赶。”
杰克没说话，只是默默记着路线：从接收区到 C 区，要经过三个生物识别门，第一个门需要工牌感应 + 指纹验证，第二个门加了虹膜扫描，第三个门还有声纹识别，每个门的验证时间约 3 秒。
通道两侧每隔 10 米有一个基因抑制摄像头，镜头角度向下，覆盖地面 1.5 米范围，应该是监测改造体的脚部能量泄漏。
C 区的牢房编号从 301 到 350，302 在通道的第一个拐角处，门口有一个小型的能量屏蔽装置，上面的指示灯是绿色的，代表 “未激活”。
公共活动区里有几个怪人在缓慢走动，其中一个后背长着半透明翅翼的，翅翼上有蓝色的光斑，应该是安德鲁之前提到过的 “轻羽”，她正扑扇着翅膀，在活动区的上空低空滑翔，翅翼划过空气，发出 “嗡嗡” 的细微声响。
302 牢房的门在安德鲁的工牌感应下缓缓滑开，门轴发出 “液压减压” 的嘶响。
杰克走进去，首先闻到的是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营养凝胶特有的淡甜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味 。
是维生舱外壳的味道。
牢房比他想象中豪华得多，面积约 25 平方米，比他在中东住过的临时据点还大：
左边是一个银色的维生舱，型号 G-8，舱体上有一块 10 英寸的触摸屏，显示着实时参数，舱门是透明的强化玻璃，能看到里面铺着浅灰色的医用凝胶垫；维生舱旁边是一张黑色的皮质沙发，沙发表面有细腻的纹路，坐上去软硬适中，沙发前的茶几是亚克力材质，透明的，上面放着一个银色的平板 —— 娱乐终端，屏幕亮着，显示着频道列表；右边是一个独立的洗漱间，里面有恒温淋浴，水温可调范围 35℃-40℃，还有智能马桶，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套创生社定制的护肤品，瓶身上标注着 “适合改造后皮肤，无刺激配方”；最里面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床上铺着浅灰色的记忆棉床垫，床垫表面有透气孔，床头有一个可调光的阅读灯，墙壁上嵌着 Holopro X9 全息投影，此刻正显示着一片蓝色的海洋，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 “哗哗” 的声响，画面里还有几只海鸥飞过，叫声清晰得像是在耳边。
“有问题可以在平板上点‘呼叫工作人员’，会有人过来。” 安德鲁站在门口，指了指茶几上的平板，“别试图破坏设备，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墙壁里嵌着震动传感器，一有异常就会触发警报。”
说完，他看了杰克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审视，又像是在警告，然后转身离开，牢房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发出轻微的 “咔嗒” 声，门锁落下的瞬间，墙壁上的全息投影海浪声似乎更清晰了。
杰克走到沙发前坐下，指尖摩挲着沙发表面的皮质纹理。他没有立刻打开娱乐终端，而是闭上眼睛，靠在沙发背上。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片无垠的沙漠 —— 那是三年前的伊拉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