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外门弟子白璃的居所附近，仿佛陷入了一种宁静而平凡的节奏。
晨光熹微，白璃便起身前往她负责的那片灵田，露珠在嫩绿的灵植叶片上滚动，折射着初升朝阳的光芒。
她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熟练地施展着云雨诀，引动周围的水汽汇聚成细密的灵雨，均匀地洒落在田垄间。
云浅月几乎总是与她一同出现，她不再像最初那样只是在一旁看着，而是主动帮忙梳理田埂，拔除那些与灵植争夺养分的杂草。
她的动作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很快便变得利落起来，汗水顺着她光洁的额角滑落，她却毫不在意，偶尔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拭一下，目光却总是忍不住飘向身旁专注施法的白璃。
白璃施展云雨诀需要持续消耗灵力，尤其是在清晨灵气最为活跃的时候，全力引动之下，细密的汗珠也悄然沁出她的鼻尖与鬓角。
她下意识地运转体内灵力，一股微不可察的清风拂过面颊，瞬间便将那点湿意蒸腾干净，恢复了之前的清逸出尘。
云浅月看着她这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对灵力精妙掌控的一幕，心中既觉赏心悦目，又隐隐感到一丝距离，白璃师妹，似乎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优雅与从容。
午后，云浅月会去后山砍伐一些柴火，外门弟子虽已辟谷，但一些日常用度，如烧水、烹茶，或是完成某些杂役任务，仍需要柴薪，这一次，白璃也跟了来。
“师妹，这些粗活我来就好。”云浅月看着白璃那仿佛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手，连忙说道。
“无妨，修炼之余，活动一下筋骨也好。”白璃语气平淡，随手拿起另一把柴刀。
她虽无砍柴的经验，但聚灵境的修为和对力量的精准控制摆在那里，看准木柴纹理，手起刀落，竟是比云浅月还要利落几分，切口平滑如镜。
云浅月看着她专注砍柴的侧影，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涩，这样并肩劳作，平淡相处的日子，让她产生了一种近乎幸福的错觉，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那份潜藏的好奇与不安，终究无法一直被压抑。
这天傍晚，两人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休息，时序之花被安置在院落中央，散发着柔和的时间波动，滋养着这一小方天地，黄毛小狐狸涂山柔柔蜷缩在花盆旁，睡得正香。
云浅月犹豫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终于还是轻声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数日的问题：“师妹……那日，在幽寂山谷，那个通过玉佩……将力量借予你的……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白璃正望着天边的晚霞出神，闻言转过头，看到云浅月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探究，她并未多想。
在她看来，苏慕雪的存在并非需要刻意隐瞒的秘密，甚至提起那个名字，让她冷清的眉眼间都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她叫苏慕雪。”白璃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亲昵，“是我的未婚妻。”
她顿了顿，或许是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关系的牢固，又补充道：“之前……曾有人送来退婚书，但我已将其撕毁。”
她脑海中浮现出当时决绝的场景，语气不由带上了一丝凛然，“我发过誓，绝不会辜负她。”
“未婚妻……撕毁退婚书……发誓……”这几个字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云浅月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瞬间蔓延开来的冰凉。
她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周遭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原来……原来她早已有了婚约？而且，听起来还是如此情深意重，不容置疑的关系。
自己那些隐秘的、刚刚萌芽的悸动与憧憬，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合时宜。
心，像是骤然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警告：检测到云浅月情绪剧烈波动，好感度产生波动，即将下降……】
系统的提示音让白璃猛地回神，她看到云浅月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那双骤然失去光彩的眼眸，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那番坦诚，对云浅月造成了怎样的冲击。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比如那只是父母之命，或者解释一下这个世界的婚约并非不可改变。
但云浅月已经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晚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
过了好一会儿，云浅月才重新抬起头，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已经不同，之前的迷茫、羞怯和隐约的期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破碎后的清醒与坚定。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却异常坚韧的笑容：“原来……是这样，苏姑娘……一定非常优秀吧。”
能隔着玉佩传递如此强大的力量，能让白璃如此珍视，定然是惊才绝艳之人。
不等白璃回答，她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自己立下誓言，轻声却无比清晰地说道：
“我明白了。”
“我会努力修炼，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站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作为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强到，或许有一天，能拥有与那位苏慕雪相比肩的资格，强到能保护你……独占你……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此刻支撑她心念不崩塌的唯一支柱。
云浅月没有再看白璃，起身默默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影在夕阳下拉得细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白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第一次对个天命之女产生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那并非爱情，而是一种混合着歉意，欣赏和隐隐预感到未来麻烦的无奈。
庭院中，时序之花依旧静静流转，只是那份平和之下，已然埋下了一颗名为“执念”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