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式刺客艾莱依,刚刚完成刺杀魔族干部的任务,目前正在无力地等待勇者大人的支援。
我费力地小口喘息着,匕首几乎要从无力的手中掉落。眼前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形、扭曲或者变得流光溢彩......用于迷惑魔族干部的迷幻毒对人类本就有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魔族为针对人族制作的致命毒药。我只感觉自己的肌肉如同被溶解了一样无力,眼前的一切都在不断摇晃......我与刚刚被我枭首的魔族在中毒上的唯一区别就在于我吸得少一点,不过,同样致命。
更糟的是,这边的魔族在被对方的干部射向四周的乱箭射死前,还是发出了尖锐的嘶吼。
“瓦纳洛纳姆(刺客在这)!瓦纳洛纳姆(刺客在这)!”
他们的发音规则与勇者小队其他人的发音规则很像,说的应该是大陆通用语,可惜,我听不懂,目前勇者大人只是教完了我日常所需与指挥用语,这些魔族士兵说的词汇与语法我还没学过。
大概是刺客来了或者干部大人受袭之类的东西吧?毕竟不一会儿就有不少魔族迈着晃晃悠悠的步伐试图对想要离开这里的我发动攻击。
我费劲地格挡着当头劈来的大刀,只觉得虎口发麻,却又在迷幻毒的作用下感觉不到太强的实感;随后又有魔族自制的长枪从旁刺向我的腰间,我奋力一扭,仍然被枪尖狠狠划过,腰部大概因此受了伤。我咬着牙调动着疲软的肌肉,把匕首向上一顶顶开大刀,又向一侧闪身躲开再度落下的刀锋,向后抽身退去,可从后突然传来的破空声又让人心惊,我不顾体面,立刻扑倒在地,这才堪堪躲过原本瞄准我躯体的箭矢。但紧追着要杀我的大刀魔族就没这么幸运了——那箭矢力度不减,一下贯穿他的腹部,把他钉死在旁边还在燃烧的仓库的墙上。
“该死的!阿萨米!”一个慌张而悲痛的声音从燃烧的仓库某个角落突然响起。
这下听懂了。“该死的”,这个词是我要求勇者大人教我的,毕竟,队里的那三只畜生几乎是每周都要对着勇者大人说这个词。
我立刻冲向那个角落,知道了射手在哪,自然也就能比较有效的躲避对方的射击——我把刚刚被钉在墙上的魔族一下割喉,一把扯下对方腹部的箭矢,把对方的尸体当作盾牌顶在了前面。然后,不出所料,那个家伙拿着和先前干部一样的弓弩。她看见我前面抵着还在冒血的尸体,大喊一声,疯了一样冲出来要和我拼命,连怎么用弩都忘了——所以我十分轻易地割了她的喉,不过,对方脸上的憎恶却让我不由得露出微妙的感觉,大概,是看见傻子的感觉吧?
这家伙大概和身前的家伙关系不错,不过,要报仇的话还是冷静一点比较好,用那柄弓弩发射出的弓箭,大概能直接刺穿尸体击伤我,可这家伙却试图拿着那东西要和我肉搏——傻得可爱。为了报仇,最好还是把悲痛和道德留在胜利后哦?不然,连悲痛和道德都没时间啊。
毕竟我也是被矿坑里的“老师”们狠狠教导过十几次,才活着等到勇者大人啊。
我费力地躲开从上方砸下的燃烧的木梁,不小心被其上的火焰燎到了脚面。脚面上迅速浮现红痕,可我一眼都没看,只是踉踉跄跄地穿行在即将崩塌的仓库中,不时地躲避着追上来的魔族。弥漫在肺中的烟雾,从未停止的毒素,伤口不住的流血......我在这些要素中逐渐失去了前进的力气,明明没有痛感,却感到莫名的疲惫从骨髓缝里涌出,一直弥漫到我的脑子里,像是迷雾一样笼罩着我的思考。
“可惜......”
我的意识好像已经撑不住了。
“作为刺客(Assassin),没能帮到您更多。”
我的脚坚持不住了,肌肉彻底失控,我一下扑倒在地,侧着头趴在地上无力地笑着。
身后追着我的一只魔族发出愤怒的笑声,哈哈哈笑着慢步走过来了。对方的状态大概也不好,精神不太稳定,连着用长枪歪歪扭扭刺了三四次才刺中我的手掌。遗憾的是,我能看见长枪刺下时肉色的手掌被寒光贯穿,能看见长枪拔出时从肉团中喷出的血液,但在迷幻毒的作用下,却没了手掌的知觉。
真好,死得一点不疼啊。太棒了,我最害怕疼了。
我失去了意识。最后看到的,就是魔族士兵那血丝布满的眼睛和脸上狰狞的狂笑。
而在那一刻,
还在营门与快速支援而来的魔族军队以及魔王军干部第17席布提斯缠斗的勇者,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动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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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挡在营门口不让他进入的布提斯手持蛇形长剑与号角,就像收到信号的机械一样精准地抓住这个瞬间抽身后撤,随后她优雅地弯腰对着勇者行了一礼,起身对着自己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又吹响号角,随后,侧身让开。这一切动作都连贯而流畅——士兵们沉默着,在布提斯再度作出手势后的片刻,甲胄与刀剑的碰撞声杂乱地响起,一条通道便出现在勇者面前。
勇者提着剑,沉默着从布提斯的身旁侧身而过,在经过布提斯身旁的一瞬间,那蛇一样的雪白发色的高挑女子微微弯腰在他的耳畔温柔地说,
“下次,下下次,还有下下下次,都给您。但......下下下下次呢?”
但她的语气里却隐隐带着点其他东西。
勇者脚步停顿了一下,在两侧魔族那冰冷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语气毫无起伏,
“第十七席,真名布提斯,能力是预知和看到过去。你看到了吗?72位魔族干部死伤大半的未来。”
那女子微微一笑。
于是勇者丝毫没有留恋,蹬步冲向魔族军营内侧。
两侧的魔族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似要追着将那道远去的身影烧成灰烬。可高挑的女子只是举起号角压在唇上,忘我地吹奏着,角声轻微颤抖着,颤巍巍地回荡在烈烈火光里满是尸体、血渍与哀嚎的魔族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