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艾莱依,正式刺客,勇者大人来看我了,而离我醒来还不到2分钟。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勇者大人的感知能力可是由女神增强到甚至可以感知到未来的强大啊!感知到我的醒来不值一提。我这样告诉自己,却压抑不住自己喉咙处细微的呜咽,在莫名的心情中品尝着为勇者大人如此重视我的喜悦。
而之后的事,在我的视角内大概可以概括为:
勇者大人(进门):......我要杀杀杀,赶快完成神的使命,解救大陆。艾莱依很棒,我要和她行动。
门口紧跟在勇者大人的贱人们:巴拉巴拉......(惺惺作态,挽留和带着隐晦傲慢的劝阻)
我床前的贱人:巴拉巴拉(诋毁我)
勇者大人(走到床前认真地看着我,随后转身直面三个废物):你们是废物,艾莱依很有用,你们说的,我不信。我走了。
大概就是这样,尽管勇者大人和那三个贱人说的话和我总结的话有一点点差异,但整体上大差不差。
我带着内心不住的喜悦,踉踉跄跄地想要从床上支撑起自己战斗后还没能恢复如初的身体,哪怕大脑依然在为全身的幻痛尖叫。我用胳膊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半趴在床上,从腰间小心翼翼地摸出自己的匕首,用刀抵住床勉强起身,颤巍巍地下床站立在背对着我的勇者大人的身后,竭尽全力抬头对着他的背影展露出我最完美的笑容。
不知怎么,原本还在面对着勇者大人絮絮叨叨的名叫“艾瑟尔”的牲畜偶然瞥了躲在勇者大人身后的我一眼后突然浑身僵住,闭嘴了。
我下床的动静并不小,即使勇者大人没回头,门口的两个疯子也纷纷将目光挪向被遮在勇者身后的我。她们令人烦躁地像鸭子一样对着勇者大人嘎嘎嘎乱叫着——这大概就是勇者大人没能关注我的理由吧?只要离开,勇者大人就能安静下来,就能听到......
她们不住地将目光投向我——我能感受到她们眼神中的带着恶意的探究欲与隐晦的不满,倒也正常,看来艾瑟尔那个废物为了她的名誉没有把几天前我设下陷阱,偷袭她逼迫她签下了“远离勇者大人”契约的事告诉她们,那废物和我想得一样傲慢。
啊,那时应该直接把契约改为,永远不可与勇者大人距离小于10公里......不过,或许会让大人难以利用她的能力?嗯,还是改成永远没法对大人抱有负面情绪更好......
我一边竭力用不争气的双腿颤颤巍巍地站立在勇者身后,大喘气着调整着不知为何过于敏感不断颤抖的身体,一边在脑内懊悔着自己准备契约时不够冷静。而此时从我的角度,可以恰到好处地看到表情莫名僵硬的一言不发的艾瑟尔,以及门口那两个同队的分别自称是“牧师”和“战士”的疯子,那两个人的脸上到现在还是一副让我作呕的惺惺作态的担心与关怀。
所以,在剩下两个人的眼里,我大概还是那副整天毫无表情,完美执行着勇者大人任务并且偶尔听从她们要求的下等人姿态吧。哦,对了,她们或许直到上个月还以为我听不懂她们刻意带着所谓“高贵的标准”实则严重口音的话语,所以在我面前每次都是毫不犹豫地侮辱勇者大人。
真让人恶心啊,她们知道勇者教我通用语时时刻保持着标准的发音,就用这种方式表达她们对勇者的不屑——总有我这种家伙听不懂,勇者教不会的高贵的语言。然而,她们低估了我读表情和比较相似的能力,我只用了不到三周就能大概听懂她们说的污言秽语。
我始终明白这两人和艾瑟尔那个废物为何敢在勇者背后,新队友的面前辱骂队伍中的他——啊,大概是因为,她们从未把我和勇者当作和她们同等的人?只是把我当作同样无关紧要的勇者大人从哪里捡来的不会说话的狼狈的狗吧。
所以,现在,她们应该会在确保勇者大人的行动不会妨碍她们的荣誉与未来后坦然放行吧?
然而事情却出乎我预料。那两个贱人在勇者大人重复了三遍他想要和我一起离开队伍后,脸上闪过明显的慌张与难言的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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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小姐是勇者小队为数不多的正常人。
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所以,在勇者想要退出队伍时,她丝毫无法理解为何他要作出这样的决定。
那背对着她的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刚好能够把娇小的她遮住,正是这份阴影曾在战场上无数次带给她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与满足感,让她能够专心于治疗魔法的释放——尽管勇者本身因为女神的赐福拥有着能治愈一切异常的最高级恢复魔法,但其局限于不接触就无法生效。所以,牧师的存在就为在他们身前冲锋的军队保证了极高的生存率。
至今,在勇者小队前冲锋过的军队伤员都保持着相当高的复员积极性。而其中的关键,就在于勇者始终能冲锋至最前线,精准地猎杀那些高阶魔族,为军队带来巨大的安心感——远比在家乡受压迫剥削当作奴隶预备役,看不见未来的慌张更踏实的安心感。
她呆在那片影子里,小心翼翼地缩着自己的身体,保证自己能全身上下感受到那份安心。她抬起头,对着身前正走向那间安置着某个不重要家伙的小帐篷的勇者继续絮絮叨叨着,
“勇者!你也要关注一下自己的能力啊?毫无预告地去讨伐魔王军干部,我们怎么可以为你保证我们的军队可以及时救援?你的做法真是太冒险了!”
好歹想一想,若是你消失,我们这些家伙该怎么继续啊?这份安心感又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祈祷获得。
可勇者没有回头,他只是像平常宣布自己要去某个地方修炼一样平静地说,
“牧师,我要离开了,勇者小队以后就拜托你了。”
她愣住了,一时没听明白,心底的某处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就好像自己马上要失去什么东西一样。巨大的荒谬感绕上心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正扯着勇者的甲胄,拼了命地阻挠着他走向那顶如今看来莫名扎眼的帐篷,嘴里混乱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勇者也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进,那片阴影离她越来越远。
“战士!战士!”
她不知道她为何要嘶吼着呐喊呼唤自己的队友,只是隐约地明白,如果,自己让那片影子离开,自己就永远失去那片令人安心的阴影了。
明明,明明那片阴影就在眼前,她的半身都沐浴在那片阴影里,可从心底涌上的却是迄今为止最强烈的不安与迷茫。
“最起码,不要让这份阴影离开!”
她的脑子里就塞着这个想法,什么都塞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