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在托斯卡纳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广场上人潮如织,却并未冲散“鸢尾花小队”凝聚的气息。五人并肩而行,在埃克特·托雷斯的带领下,穿行于文艺复兴的遗迹之间。
伊万·沃尔科夫拧着眉,汗水沿着他硬朗的下颌线滑落。他强忍着推开人群的本能,只是低声用俄语嘟囔:“这比西伯利亚的熊窝还挤……”薇奥蕾塔走在他身侧,轻声解释着布鲁内莱斯基设计的精妙,试图用文化稀释他的烦躁。伊万虽仍不解,却在薇奥蕾塔温和的注视与埃克特警告的一瞥中,勉强压下了火气。
小巷深处,一家家庭酒馆的老板正为卡死的地窖门发愁。伊万眼神一亮,征得埃克特首肯后上前。他没有粗暴地撕裂木板,而是仔细观察缝隙,沉肩发力,伴随着木料的呻吟,活板门被完整掀起。老板的怒骂化为感激,热情地邀他们入座。很快,伊万面前摆上了硕大的佛罗伦萨T骨牛排,他咧嘴一笑,那笑容粗粝却真实,属于一个用力量赢得尊敬的战士。
乌菲兹美术馆内,鹭之宫时雨立于《维纳斯的诞生》前。她的目光如刀,剖析着画面的构图:维纳斯的站姿隐含破绽,风神的环绕形同钳制。她下意识地侧身,将自己置于廊柱的阴影中,确保视野覆盖所有入口。轩辕破军在她身侧,低声道:“放松点,时雨。这里没有敌人。”时雨微微颔首,剑鞘般紧绷的肩线稍稍缓和,但眼底的警觉未散。
领主广场上,大卫雕像的完美肌理在日光下流转。轩辕破军仰望着,坚毅的面容上掠过一丝阴霾。他看到的不是艺术,而是潜在的防御点与疏散路线。
“无法卸下责任?”埃克特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递过一杯浓缩咖啡。
轩辕接过,一饮而尽。“守护战火明确,守护和平……反而更沉重。”他坦言。
埃克特望向广场上欢笑的人群,灰眸中沉淀着复杂的情绪:“正因为知道这平静脆弱,享受它,才更是我们的职责。”他拍了拍轩辕的肩,“尝试感受,破军,而非仅仅计算风险。”
黄昏时分,团队聚于阿诺河畔的餐厅。夕阳熔金,将老桥与流水染成温暖的色调。街头艺人演奏的《Con te partirò》悠扬而起,男高音的歌声裹挟着古老城市的忧伤与壮美,盘旋上升。
薇奥蕾塔被旋律深深吸引,目光扫过同伴:心满意足切割牛排的伊万,气息不再那么锋利的时雨,眉宇间尝试舒展的轩辕,以及疲惫却温和的埃克特。一种混杂着庆幸、悲伤与希望的暖流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微润。
她悄然拿出手机,录制了一段短视频。镜头缓缓掠过金色的河面、桥廊上的人影、歌者投入的侧脸,最后定格在队友们被夕晖勾勒的轮廓上。没有言语,只有这片充满生命噪音的宁静,被她发送给了远在基地的菲莉雅。
视频通话请求结束后的茶室,寂静如茧,将菲莉雅·海因里希层层包裹。屏幕上薇奥蕾塔过于明亮的笑容与背景喧嚣的人群,像一道强光,穿透了她用数学公式构筑的壁垒。
她回到房间,试图重新潜入拉普拉斯变换的深海,用纯粹的理性秩序建立屏障。但失败了。那些来自队友房间的“证据”——伊万带回的胡椒研磨瓶、薇奥蕾塔未完成的素描、轩辕破军擦拭着的家族徽章复制品——此刻异常清晰,与视频里的鲜活画面重叠。
无意识地,她在演算纸角落,用精准的线条勾勒老桥的拱形结构,计算着人群密度与移动向量。她在为她无法理解的“混沌”建立数学模型。
“看来,佛罗伦萨的‘频率’开始引起共鸣了。”查理曼元老温和的声音响起,他如同精准的园丁,适时出现。
菲莉雅身体微僵,迅速盖住那些“不务正业”的涂鸦。
查理曼不以为意,优雅地激活全息投影。“总部数据库存有一些文艺复兴时期的数学手稿碎片,特别是达·芬奇的部分设计图。情报显示,其中可能隐藏着非地球科技的线索,某些能量传导与空间拓扑结构,与我们已知的外星技术有微妙关联。”他看向菲莉雅,目光带着鼓励与挑战,“你有兴趣尝试解析吗?这或许能帮助我们追溯某些外来干涉的源头,甚至找到对抗墨菲斯托的新思路。”
这是一个完美的借口,一个与她能力相符且更具战略意义的台阶。她不是在分心,而是在执行一项关乎组织使命的“任务”。这极大地缓解了她因注意力分散而产生的负罪感。
她点头接下了任务。
接下来的时间,她全身心投入故纸堆的数据洪流。达·芬奇镜像书写的手稿与那些看似天马行空的机械设计,此刻在她眼中变成了潜在的密码本。她以寻找外星科技痕迹的视角重新审视那些草图——飞行器的动力原理、水力装置的异常能量提取方式……确实发现了某些超越时代、甚至违背已知物理框架的构想。
然而,工作的间隙,她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瞥向静置的通讯器。
当薇奥蕾塔那个无声的短视频传来时,她正试图破解一个看似永动机设计中隐含的、可能指向未知能源的数学表达。她点开视频,反复观看了十几遍。音乐、夕阳、河流、人群……还有她的队友们。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暖流,在她冰冷的心湖底悄然涌动。
长时间的沉默与挣扎。理性告诫她这毫无意义,但某种更强大的、陌生的冲动在驱使着她。
最终,在意大利的夜色深沉之时,菲莉雅做了一件打破她所有行为模式的事。她关闭了那份可能隐藏着外星秘密的达·芬奇手稿分析界面,打开手机,找到与薇奥蕾塔的对话界面。没有使用摄像头,没有打字,而是极其笨拙地、从她刚刚研究的资料库中,截取了一张“维特鲁威人”数学比例图。
那是一个完美嵌合在圆形与方形中的人体,充满了冰冷的、绝对的几何美感。
她沉默地,将这张图,发送了过去。
这是一个回应。一个用她唯一的、熟悉的语言(数学),对那个充满“噪音”的温暖世界,发出的第一个、试探性的、笨拙的信号。而发送这个信号的动机深处,或许也混杂了一丝刚刚被点燃的、对于“非地球”知识与情感连接的双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