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的终章:阳光下沉默的裂痕
剩下的三天假期,在罗马明晃晃的阳光下展开,却像一部失了焦的旧电影。
菲莉雅不再将自己锁在房间,但她存在于团队中的方式,像一个沉默的幽灵。她跟着大家走在古罗马广场的断壁残垣间,目光却穿透了千年的历史,落在更虚无的远方;她在波波洛广场的咖啡座旁坐下,对着眼前香气四溢的咖啡,可以发呆一整个下午。
薇奥蕾塔始终在她身边,保持着一步之遥。她不再试图用语言去填补那片沉默,而是用行动构筑着无声的守护。她会默默地将遮阳帽戴在菲莉雅头上,会在她几乎没碰的提拉米苏旁放上一杯清水,会在人潮拥挤时,自然地用身体为她隔开一片空间。
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菲莉雅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杯壁,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那场歌剧,第一幕里男主和女主的二重唱,是什么名字?”
薇奥蕾塔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随即温和地回应:“是《饮酒歌》,威尔第《茶花女》里最有名的一段。”她侧过头,目光落在菲莉雅恬静却空洞的侧脸上,轻声反问,“你当时注意到了?是不是挺喜欢那首歌的旋律?”
菲莉雅的视线没有移动,依旧停留在窗外穿梭的人群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没什么特别的,很一般。”
简单的对话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短暂的涟漪后,又迅速归于沉寂。薇奥蕾塔没有追问,只是将杯中微凉的柠檬水推得离菲莉雅更近一些。她知道,菲莉雅会突然提起那首本该在黑暗中被恐惧淹没的旋律,绝非偶然——那或许是她试图抓住的、唯一一段不被“任务”和“创伤”定义的瞬间,哪怕她自己不愿承认。
薇奥蕾塔的心依旧悬着,但焦虑沉淀为一种更绵长的疼痛。她看着菲莉雅,就像看着一尊在阳光下慢慢风化的冰雕,美丽,脆弱,却在不可逆转地消融。她知道,有些伤口只能自愈,外人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个不至于崩溃的环境。她的手指在口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素描本的边缘,将所有翻涌的情感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菲莉雅能感受到那份无处不在的守护,像一件过于温暖的外套,在炎炎夏日里让她感到闷热与不适,却又无法真正脱掉。阳光、美食、风景,所有这些“假日”的元素,都无法穿透笼罩在她心头的浓雾。任务被取代的无力感,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嗡鸣。她试图用理性分析现状——威胁解除,假期继续,一切似乎回到了原点。但她知道,回不去了。某些东西在歌剧院的那片黑暗里,已经碎裂。她现在只是在努力扮演一个“正常”的队友,尽管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刃上行走。
轩辕破军依旧沉稳,他选择用行动而非言语。他会指着某个古建筑讲解其军事防御的巧妙,试图将菲莉雅的思维拉回到理性的、可分析的轨道。伊万则试图用他粗犷的幽默感打破僵局,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或者抱怨意大利面煮得太硬,笨拙地试图活跃气氛。时雨的话最少,她只是偶尔会将新买的、造型奇特的巧克力放在菲莉雅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绕着菲莉雅那片寂静的废墟打转,不敢靠得太近,也绝不远离。
假期的最后一天傍晚,他们站在贾尼科洛山巅,俯瞰着夕阳为永恒之城披上金色的外衣。台伯河蜿蜒如带,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在晚霞中熠熠生辉。景色壮丽得令人心折。
薇奥蕾塔站在菲莉雅身边,轻声说:“很美,不是吗?”
菲莉雅没有回答。风吹起她金色的发丝,她的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异常柔和,也异常孤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要将这片景色,连同这几日所有混乱的、痛苦的、无声的瞬间,一同烙印在心底。
返回总部的飞机上,气氛依旧沉闷。菲莉雅靠着舷窗,望着外面翻滚的云海,仿佛那是她内心思绪的外化。
薇奥蕾塔坐在她过道对面的位置,目光偶尔从手中的书页上抬起,落在菲莉雅身上。她知道,这趟“罗马假日”结束了,它始于艺术的悲鸣,终于无声的创伤。坚冰之上确实出现了裂痕,但那裂痕之下,是更深的、尚未探明的漩涡。
飞机平稳地航行在平流层。埃克特在前舱闭目养神,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即将到来的、未知风暴的预告。
罗马的假日已成终曲。而下一卷的序章,那属于新大陆的狂想,那关于情感解冻与更残酷博弈的乐章,正在云层之下,悄然等待它的主角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