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陈修看着屏幕上那行关于早餐的文字，仿佛能看到林雨柔正站在他思维的每一个岔路口，微笑着堵死所有去路。
直接拒绝的后果难以预料。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损失降到最低。
陈修：“不用麻烦了，我明天早上可能没什么胃口。”
一个委婉的、基于身体状况的推脱。
林雨柔：“不麻烦呀。那家店顺路。没胃口更要吃点东西，不然一上午都没精神哦。”
她立刻回应，语气体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顺路？陈修心里冷笑，那家店分明在她上学的反方向。
林修：“真的不用……”
消息还没打完，林雨柔的下一条已经跳了出来。
林雨柔：“就这么说定啦！明天校门口等你哦。早点休息，晚安。(￣ω￣)”
她根本不留给他再次拒绝的余地，直接用一句“晚安”结束了对话，姿态温柔却强势地敲定了明早的“约定”。
陈修看着那个带着睡意的可爱颜文字，一股无力感混合着愤怒涌上心头。他删掉了输入框里未发送的话，将手机扔在床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这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感觉，比上辈子直接的囚禁更让人窒息。那时的牢笼有形，而如今，这牢笼由关怀、由“巧合”、由社交规则编织而成，无处不在，让他无处发力。
这一夜，陈修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反复出现那条昏暗的巷子，林雨柔站在光影交界处，手指点着脖颈，微笑着，然后背景化作上辈子那个囚禁他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栀子花香。
第二天早上，他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怀着上刑场般的心情走向校门。
果然，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雨柔站在校门旁一棵梧桐树下，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她身上。她手里拎着一个印着早餐店logo的纸袋，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仿佛校园偶像剧里等待男主角的完美女主。
不少进校的学生都向她投去目光，有羡慕，有好奇。
“陈修！”看到他，林雨柔眼睛微弯，快步迎了上来，自然地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他，“给，你最喜欢的豆浆和肉松饭团，豆浆是温的。”
她的动作流畅自然，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几个路过的同学听到。
“看，林雨柔又给陈修带早餐了。”
“感情真好啊……”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传来。陈修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是在故意营造这种氛围，用周围人的目光和议论，无形中给他施加压力，将他绑定在她的身边。
他僵硬地接过纸袋，触手是恰到好处的温热，却让他觉得无比烫手。
“……谢谢。”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不客气呀。”林雨柔笑容甜美，目光在他脸上流转，忽然微微蹙眉，“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她的关心听起来情真意切，但陈修却从她眼底看到了一丝了然，甚至……一丝满意。她似乎很享受他因她而辗转反侧的模样。
“还好。”陈修不想多说，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公开的“表演”，“快打铃了，进去吧。”
他迈步向校内走去，林雨柔自然地跟在他身侧，保持着不远不近，却足以让外人觉得他们关系亲密的距离。
“陈修，”她轻声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怨，“你最近，好像总是很急着躲开我。”
又来了。在公开场合，用这种柔软的姿态，抛出尖锐的问题。
陈修脚步一顿，侧头看她。阳光下，她的脸庞纯净无瑕，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他陈修在无理取闹，辜负了青梅竹马的一片真心。
他感到一阵反胃。
“没有。”他生硬地回答，加快了脚步。
林雨柔没有再紧逼，只是默默地跟着，但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背上。
一整天，陈修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他感觉林雨柔的目光无处不在。课间，他只要一离开座位，似乎总能“偶遇”她；午休时，他刻意和李浩等人待在一起，她却能拿着问题“恰好”来找李浩旁边的同学讨论……
她像一张温柔而坚韧的网，正在一点点收紧，将他牢牢罩在其中。
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陈修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他不敢再走那条小巷，特意绕了远路，混在最大的人流里，确认身后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才稍微安心地走向公交车站。
回到家，反锁房门，他靠在门上，疲惫地闭上眼。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心头一紧，几乎是抗拒地掏出来。
是李浩发来的消息，一张照片。照片是在教室里拍的，角度有些刁钻，画面中心是正在低头写字的陈修，而背景虚化处，林雨柔正托着腮，目光专注地望向他的方向。窗外阳光正好，将她侧脸的轮廓勾勒得十分柔和。
李浩：“修哥，可以啊！我看林大校花这是对你‘深情凝望’啊！[坏笑]”
陈修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这张照片……是谁拍的？李浩只是无意拍到，还是……
他猛地意识到，林雨柔的“攻略”，可能远不止于她亲自下场。她在那群崇拜她的同学中，有无形的影响力。这种被“注视”的感觉，不仅仅来自她本人，还可能来自她无形中营造的整个环境！
他感觉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透明的囚笼里，每一根栏杆都是别人的目光和议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新的系统提示：
【“柔光”请求获取您的位置信息权限。】
“柔光”？陈修皱眉，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安装过这个应用。
他下意识地点了拒绝。
几乎是在他点下拒绝的同一时间，林雨柔的聊天对话框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林雨柔：“陈修，你安全到家了吗？”
陈修看着这条突兀的关心，又看了看那条被拒绝的、来自未知应用“柔光”的权限请求，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他手指有些发颤地点开手机的应用管理，仔细查找。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文件夹里，他找到了那个图标素雅，名为“柔光”的应用。安装时间……显示是上周，他毫无印象！
是它！一定是它在尝试定位他！所以林雨柔才能一次次“精准”地偶遇他！所以她才会在他拒绝权限后，立刻发来信息确认！
她不仅在人前编织温柔的网，还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试图给他装上无形的镣铐！
一股冰冷的恐惧和极致的愤怒席卷了陈修。他毫不犹豫地，长按那个应用图标，选择了“卸载”。
几乎在他按下“卸载”确认键的下一秒——
叮咚！
门铃响了。
在这寂静的傍晚，这声门铃显得格外刺耳。
陈修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僵硬地走到猫眼前，向外望去。
林雨柔正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是蛋糕的盒子，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温柔的笑容。
她抬起手，又按了一下门铃。
然后，她似乎若有所觉，抬起头，精准地看向猫眼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小小的凸透镜，看到后面陈修惊骇的脸。
她对着猫眼，微微一笑，用口型无声地说：
“抓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