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李蔷是第一个到的。
她将一个大号牛皮纸盒放在公共茶水间，又拿出几个独立分装的小纸袋，轻轻放在相熟同事的桌角。
苏式糕点，低糖，不腻。昨晚她分装了很久。
刚放好最后一个，准备上楼，门口传来脚步声。
陆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保温袋，脚步轻巧得像做贼。一抬头，正撞上李蔷转身。
四目相对。
陆哲卡壳了，准备好的那句“早”直接堵在了喉咙口。
今天的李蔷……有些不一样。干净的淡妆，一点点腮红，让那张素来苍白的脸，透出一种罕见的、鲜活的元气。
他似乎多看了一秒。
“早，陆哲。” 李蔷看着他那副呆样，平静开口，随即便要侧身走过。
“额，早！蔷姐！” 陆哲被抓了个正着，慌乱地把怀里的保温袋往身后藏了藏，目光游移，脸颊莫名发红。“你……你今天……好……”
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也挺早的！”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狗里狗气的尴尬。
幸好，那阵旋风般的脚步声，像救星一样卷了进来。
“早啊！蔷姐！欸，陆哲，你今天也这么早到！”方语晴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冲了进来，“哇，蔷姐，你在派礼物吗？还有……天呐蔷姐你今天气色好好！”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桌上那系着细绳的小纸袋。
“嗯，”李蔷的嘴角牵起一个浅浅的笑意，“我妹妹寄了一些苏式小点心，低糖的，给大家尝尝。”
“哇！谢谢蔷姐！”方语晴欢呼一声，随即目光如炬地锁定了陆哲怀里的保温袋，“陆哲！你手上这么一大包是啥？坦白从宽！”
“就……就一些甜米酒酿和酸奶。”他把袋子放到桌上，又套娃似的从里面掏出几个小袋子，“呵呵呵……额，我最近研究锦水美食，路过一家老店，顺……顺路带给大家尝尝。”
“路过？你家住城西，老店在城南，你顺的是哪门子路？” 方语晴一边吐槽，一边兴奋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大玻璃瓶，“不管了！正好，我带了姥爷亲手采的桂花蜜，绝配！”
她把沉甸甸的瓶子往桌上一顿，转向李蔷： “蔷姐，这个蜜特别香，你下午喝茶也可以冲一点！”
“好。”李蔷点点头，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谢谢。”
“谢啥！”方语晴大手一挥，“陆哲，快点快点，勺子呢？饿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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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的例行组会，开出了一个世纪的体感。
詹工显然还沉浸在日本旅行的余韵里。项目进度被三言两语带过，剩下的全是他的个人摄影展兼旅游分享会。
“看这张，” 他指着投影上的枯山水，“这才是留白！啧啧啧，我们要的就是这种……禅意！”
李蔷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转着笔。
“文博，”詹工忽然点了名，“你看这个细部处理，这个转角，是不是很绝？比你那种没灵魂的方案强多了吧？”
王工立刻前倾身体，满脸虔诚：“太绝了詹工！这感觉……太对了！”
陆哲和方语晴在桌边交换了一个白眼。
詹工一脸宠溺，又打了鸡血继续滔滔不绝起来，从伊东丰雄的透明感，一直扯到了怀石料理的摆盘。
直到时针越过了“12”，会议室里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肠胃蠕动的声音。又过了半小时，詹工才恍然大悟似地看了一眼手表。
“哎呀，都这个点了。”他意犹未尽地关掉投影，“行了，去吃饭吧，下午大家抓紧点。”
众人如蒙大赦，起立推椅子。
“老夏，你等等。”詹工补了一句，“中午一起吃个饭。”
夏师傅收拾本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抬起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看了老板一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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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层的外卖柜前，人头攒动。
陆哲今天没像往常一样张罗着“分发战利品”。他拎着自己的餐盒，独自守在电梯口最外围的柱子旁，低头刷着手机。
“快走快走！饿死了！” 方语晴扒拉出两个袋子，塞给李蔷一份，拽着罗兰就跑，“不等电梯了，我们走楼梯！”
而后风风火火地消失在楼梯间。
李蔷捧着温热的外卖，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的陆哲身上。
他依然低着头，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犹豫了一下，她走了过去。
“陆哲？”
他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
“啊……蔷姐。”他迅速把手机塞回口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不上去吗？”
“哦，上，马上。”
他嘴上应着，却没有按电梯。反而侧了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顺势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李蔷看了他一眼。没多问，转身进了电梯。
陆哲跟了进来，贴着轿厢壁站着，始终保持着那个“安全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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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间里全是咀嚼声。
“唔——！陆哲，这酒酿绝了！” 方语晴满足地眯起眼，用小勺刮着罐底，“就是稍微有点甜，糖放多了。”
“嗯，老字号嘛，糖都足。” 桌子对面的陆哲头也没抬，只是随口答了一句。
他正和罗兰换着玩神庙逃亡，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
李蔷刚吃完饭。她打开自己那份酒酿，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
清冽，微酸。 只有淡淡的米香。
完全不甜。
她愣了一下。
侧头看了一眼方语晴那份，色泽浓稠，桂花糖浆挂在杯壁上。再看一眼自己的，汤水细腻，干干净净。
根本不是同一锅。
捏着勺子的手指紧了紧，她看向那个缩在屏幕后的脑袋。
“谢谢你，陆哲。” 她轻声说，“味道很清爽，甜度刚刚好。”
陆哲在屏幕上丝滑操作的手指猛地一抽。
“啊？” 他如梦初醒地抬起头，眼神乱飘。
“哦！没事！没事！” 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笑容夸张，“那个……顺路！真是顺路！大家都有份！”
说完，立刻扭头转向旁边脸也有些红的罗兰，语速飞快： “哎呀失误！罗兰，重来重来！这局不算！”
方语晴凑过头，看了看李蔷的碗，又看了看陆哲通红的耳根。
“欸？蔷姐，为什么你这份蛋花这么多？”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探险家直接一头撞死在了树根上。
“哲哥！怎么回事啊？” 罗兰幽幽地吐槽，“你今天是不是让着我啊？”
“那……那锅底！那是锅底！锅底料足！”
大金毛已经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