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不是印第茅斯

作者:metastate 更新时间:2025/11/4 8:38:07 字数:2398

当夏萤满怀希望,欢快地跑过那道歪斜的、仿佛由废弃零件和扭曲骨架拼凑而成的镇门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如同一记重锤,将她心中阳光灿烂的希望乡幻象瞬间砸碎。

破烂肮脏的镇子,几乎像个偌大的渔村,大大小小的简陋房屋,以完全破坏美感的歪斜角度随意排列着;

脚下的难以称作街道,只是深一脚浅一脚、混合着不明粘液的泥淖,踩上去发出吱嘎的吸吮声;

空气潮湿得像浸水的纸,到处弥漫着腐烂的汗臭、灰烬的焦糊、金属的锈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味,每呼吸一次都令人产生干呕的冲动。

镇上的居民行色匆匆,大多裹着带有巨大兜帽的深色长袍,将面目和身体深深隐藏——有不少确实身形怪异,轮廓佝偻得不似人形。匆匆一瞥间,夏萤似乎从那些袖边帽下,瞄到了不合比例的肢体、鳞片的反光、蠕动的触须等等。

而更加令她寒毛倒竖的是:四处的墙角屋檐下、街边阴影里,随处可见一撮撮、一群群眼神空洞、形销骨立的流浪者,如同行尸走肉,横七竖八地瘫在垃圾堆中。

有的流着涎水痴迷地舔舐着怀中的手办,一边不可名状地在裤子里上下其手;

有的插着劣质耳机,伴随着播放器里漏出的、节奏癫狂的违禁宅曲,身体像嗨了一般,不受控制地抽搐;

有的骑在污渍斑斑的等身抱枕上,做着不堪入目的往复动作,口中不停喃喃:“我的老婆……我的老婆……”

简直就像镇外遍布的枯萌者一样,只不过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神志。

突然,一个从头到脚裹着大衣的身影凑近夏萤,面朝她“哗”地掀开了衣角。夏萤被吓得不轻,赶忙捂上了眼睛。

“要盘吗?走私货,带劲的!”那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夏萤从指缝中瞥去,只见大衣内侧竟然别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是守秘局严禁的坝外走私品;各种来路不明的光盘、泛黄的卡带、微缩打印的漫画书等等。

夏萤摇着头连连后退,碰到了身后的蘑菇头。

“我……我不买。”她结巴道,心脏如同被冰手攥紧,然后扭过头,沿着泥泞的街道匆匆逃走了。蘑菇头则用冰冷的目光扫视了商人一眼,大步跟了上去。

如同误入魔物森林的不幸村姑,夏萤一面不安地四下张望,一面气喘吁吁地奔跑着。

最终她来到了一处人群汇集的小广场,而这里更是群魔乱舞。目光所及,尽是堕落与疯狂;

粗糙的木杆和歪斜的房屋外墙上,密密麻麻地钉满了风格诡异、色彩刺眼、形象扭曲的痛图。

上面绘制的与其说是二次元角色,不如说是以极其扭曲狂乱的风格拼接呈现的,某种怪异邪教的图腾。

简陋的木质台架上,几名衣冠不整、妆容半糊的“偶像”有气无力地表演着。

台下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宅布林头戴脏兮兮的一字巾,挥舞着光芒黯淡的荧光棒,随着节奏迷幻的宅曲统一摇晃着脑袋。

有人摇着摇着直接晕厥过去,立刻被膀大腰圆、身上纹着迷之美少女图案的壮汉保安面无表情地拖走,像扔垃圾一样丢进广场中央的大型垃圾堆。

而垃圾堆的一侧早已被点燃,形成了一簇巨大的篝火。

破碎到不能再被使用的手办、褪色的漫画、肮脏的抱枕等等都被投入火焰,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腥臭的气味。

火堆的四周聚集着一大堆人——如果他们还能叫人——跪在地上顶礼膜拜。

有的举着破烂的手办低语祈祷,有的向火里投掷漫画书页。

看着火焰扭曲成诡异的形状,这些人开始跳着疯狂扭曲的舞蹈,口中发出不可名状的低声吟唱,仿佛在向某个无形的存在献祭祈福。

眼前这幅令人窒息的疯狂光景,深深震撼着夏萤的心灵。她茫然地抱着箱子不知所措,胸中万千言语如梗在喉,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哪里是乐土,分明是一片弥漫着不祥气息的泥沼,卷入其中的宅布林如被吸走了灵魂般堕落沉沦,仿佛某个海底深渊之城的可怖镜像。

想象中的那个充满阳光、欢笑、同好间真诚分享喜爱的乌托邦,在此刻如镜中之影般彻底破碎,化为巨大的失落与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吞没。

——她又emo了。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早知道,就不该接受这份差事。不接受的话,社长和前辈们也不会死,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

跟过来蘑菇头在一旁抱着手,默不作声地看着又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夏萤。

自从登岛后,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一次次陷入抑郁。

但这一次,她从emo中爬出来的速度显然比之前快了许多,仿佛终于产生了某种抗性。

“不,不能被表象吓倒……我还有……使命。”在蘑菇头的注视下,夏萤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是社团最后一个人了……”

“——一定得找到大姐头,一定要完成二次元伟大事业,绝不能让大家的牺牲白费!你说对吗,小蘑!”夏萤飞快地抹掉泪花,握紧拳头,看向天边。使命感和对前辈们嘱托的承诺,像一根坚韧的细线,牵起她残存的希望。

蘑菇头依旧什么话都没说。夏萤虽然仍在害怕,还是深吸了一口带着腐臭味的空气,鼓起勇气向前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些缩在角落、裹着兜帽形迹可疑、的镇民,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询问道;

“那个……大哥,你知道大姐头在哪儿吗?”

“呼噜……”许久之后,回答她的是一声不屑的装睡声。

夏萤没有放弃,绕过一个正在舔手办、骑着抱枕的狂热者,走向下个看上去尚有神志的宅布林;

“请问……”

“滚开!”

……

一连问了十几人,根本无人理会她。投射来的目光要么麻木,要么充满审视与不怀好意。

夏萤仅存的勇气正像落潮般退却。她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颤巍巍走向最后一个缩在屋檐下、眼神贪婪的宅布林商人。

后者正蹲在地上,兜售面前一堆破烂的卡片,手臂上纹着模糊的动漫文身。

夏萤咽了口唾沫,不抱希望地小声问道,“请问,您知道大姐头吗……”

兜帽人抬起头,冷笑一声:“大姐头?嘿嘿,你是新来的吧,这是一般人能打听的吗。”

听到对方好像有消息,夏萤瞬间燃起了希望,急切地问道,“您知道吗,请告诉我吧!”

商人咧开嘴角,肮脏的烂牙间渗出荧光色的黏液。他摇头晃脑地搓着两根手指,“我是知道,但情报不是免费的。给点东西换。”

夏萤犯了难,“可我没有钱……”

她想到了什么,从箱子里拿出一张限量版miyo贴纸——社长留下的唯一“财产”;粉色头发星星眼的魔法少女miyoQ版形象印在上面,做着手持魔杖的经典姿势。

“用这个,行吗?”

兜帽人的眼睛亮了,像看到肉的饿狼。他一把抢过贴纸,眯起眼睛对着光线看了看,又用手指弹了弹,放在鼻子下嗅了两下,脸上浮现满足的扭曲笑容。

“富含萌素的好货!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行,我就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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