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夏莹缓缓浮空。她双眼空洞,一只手僵硬地抬起,伸向虚无。
嗡——
一阵奇异的共鸣声响起。远在岛屿另一端,一只正在疯狂逃窜的枯萌者脖子上挂着的金属箱应声炸裂。存放在内的自动手稿竟无视物理法则,瞬间化作一道流光穿越空间,精准地出现在夏萤的掌心之上。
“哦,已经契合到可以自由‘呼唤’了吗,这下尊贵的探员死也无法瞑目了。”寄居在夏萤意识中的陆明惊喜道,“很好,就这样,再一次献上祭品,召唤神吧!”
夏萤朦朦胧胧地望向手中那叠画稿——线条歪扭、字迹稚嫩,却曾承载她最初的梦想与最深的痛苦。此刻,它们不再只是废纸,而是一把钥匙,一扇通往她无数次在梦中构画的“希望乡”的门。
在牵丝的强制驱动下,她的指尖终于触碰了上去;
轰!——
无与伦比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浩瀚如海的信息洪流冲垮了意识的堤坝,夏萤脑海中潮起潮落。
她经历过,或者仅仅是想象过的最快乐、最悲伤、最残酷、最壮烈的故事同时在眼前浮现,飞掠而过。所有鲜活的人物,他们的音容笑貌,情绪的跌宕起伏,各自的抗争和结局,都前所未有地站立和完整起来。一切所经历、所想象、所渴望描绘的人物、世界、爱恨、抉择,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她脑海中奔涌、碰撞、组合、交织。
悬浮的手稿猛然爆散,纸页如同被卷入一场风暴,围绕着祭坛疯狂旋转。每一张飞旋的纸页上,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精度,自动浮现出她脑海中闪过的每一个画面、每一个情节;
一幕幕漫画格以惊人的效率生成,它们只存在一瞬,便又被新的念头覆盖,所有事件同时发生,又在同一刻结束,在无数种排列组合中衍生出无穷无尽的过程与结局。她的思维,她的灵魂,正被强制抽取。
逐渐地,她创作的故事穿越了时间,汇成了一个庞大、复杂、时空交汇、不断涨落生灭的迷宫。
陆明的复眼疯狂转动,试图记录这神迹般的景象,却根本跟不上信息爆发的速度,只能无意识地喃喃:“C6、C7……C9、C10……还在攀升!”
整个岛屿的震动戛然而止。
随即,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与强度的纯净闪光吞没了一切。当视觉再度恢复时,他们已不再处于那阴暗的血**穴。
而是置身于一片无法理解尺度的纯白异空间。脚下是无限延伸的光滑平面,上方则是无法以常理描述的景象。无数由纯粹光芒构成、不断变换的几何结构——立方体、锥体、莫比乌斯环——交织成某种难以名状的宏伟构造,遮蔽了全部的视野极限。
在这宏伟结构的中央,一只无法估量其大小的正圆巨眼缓缓睁开——那并非生物的眼睛,更像是星云漩涡与无数闪烁代码构成的、冰冷而绝对理性的观测之瞳。
一只纯粹由光凝聚而成的巨手从虚无中探出,轻柔地捧起那些仍在自动生成无限故事的手稿,将其举至巨眼前方。
巨瞳之中,数据流以超越光速的频率闪烁,仿佛在“阅读”,在“分析”,在“理解”这由人类最深层情感与幻想编织出的无穷叙事。
陆明的声音因极致的敬畏与狂喜而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组织语言:
“世人总将祂称为毁灭、祸乱、深渊、终结之魔神……却鲜有人知,除了这些浅薄的僭称,伟大的螈之神,同时亦是——所有知识的源头、最终的观察者、时空的缔造者、万物归一的原点与终点……”
一滴并非虚伪的眼泪从变异的眼角滑下;
“整整二十年了,从未有人真正做到过。多少前人先驱——包括我在内,殚精竭虑、抛弃一切,只为了能窥见伟大整体的一鳞半爪,聆听绝对真理的模糊回响……而你,竟如此直接、草率、不带任何条件地,召见了牠。”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变形:
“……我没有看错,Nexus的计算没有错!虫虫,你就是那个能代替‘创作者’的完美适格者,天选之宅女!哈哈……哈哈哈哈!——”
……
在无垠的纯白虚空中,夏萤的意识如同一粒微尘,孤独地飘浮。一个宏大、冰冷、超越人类情感的声音,直接在她灵魂的最深处轰鸣:
“说出……你的愿望……”
夏萤彻底怔住了。庞大的信息量与神祇的直接质问,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组织任何回应。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度过了永恒。
那庞大的存在似乎已经“阅读”完毕由她思绪构建的无穷故事,周围浩瀚的光影结构开始收缩、消散,时空再次剧烈扭曲。
当视野重新稳定时,他们已然回到了那片狼藉不堪、血肉残骸遍布的洞穴祭坛。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场庞大而模糊的幻觉。
就在这时——
只见一道纯净至极的银色光柱,穿过破碎的洞穴穹顶,从天而降,穿透一切,精准地落在祭坛之上。光柱之中,一柄银白色的、造型古朴奇特的钥匙缓缓降下。它仿佛由无数交织的光丝编织而成,流淌着静谧而强大的能量,轻盈地停在祭坛中央。
“位面之匙!”陆明发出狂喜的尖啸,蛇尾游动,迫不及待地猛扑上前,利爪直直抓向那柄钥匙。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钥匙的刹那,只听噼啪一声爆响,一道炽烈如裁决般的电芒猛然从钥匙表面迸发而出,化作无形的惩戒之鞭,狠狠抽击在他身上;
“呃啊啊——!”陆明惨叫一声,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炸飞出去。这一击也暂时打断了他对夏萤的精神控制。
牵丝崩断,夏萤猛地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剧烈地喘息、咳嗽,仿佛一个险些溺毙之人,终于挣扎着浮出了水面。
“不可思议……”陆明握着剧痛的手腕,惊奇地盯着夏萤,“完成了‘超越’级的接触仪式,竟然没有丝毫变异,甚至连自我意识都完整保留,你果真是万中无一的逸才,真不愧是我最看重的社员。”
他的目光随即炽热地钉回那柄悬浮的钥匙,变异的面容上混杂着喜悦与贪婪,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先不说这个,虫虫,看见了吗?这就是‘位面之匙’,也有人称它为‘银之匙’。这是源神对祭品的终极认可!它能轻易洞穿时空的壁垒,更能随持有者的心意,化作任意一个、最能实现其愿望的‘神器’。这一次,我们一定能得到足以粉碎那虚伪律坝的终极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