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萤喘着粗气,艰难地问道:“如果,传说是真的,你想实现什么愿望?”
陆明摊开双手,作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当然是建立一个人人平等、没有压迫的崭新世界。”
夏萤的目光掠过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猎犬,还有周围横七竖八的信徒尸体,声音里浸满了悲伤:“你骗人。”
陆明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陡然爆发出三声癫狂的大笑:“哈哈哈……虫虫,你还是这么天真。我可不是那种追逐虚无缥缈理想的傻瓜,过度贪婪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
笑声戛然而止,他竖立的瞳孔中,只剩下蛇般刻骨的怨毒: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向这个伤害、羞辱我的现充世界复仇——这是我苟活至今,全部的意义!”
说完,他指尖微动,再度催动牵丝。夏萤的意识又一次被剥离、驱逐出身体。
而那具被控制的躯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一步步向前走去。这一次,她的手毫无阻碍地、稳稳握住了那柄光芒流转的钥匙。
陆明借由夏萤之口,用她的声音,朝着虚无高声宣告:
“至高无上的二次元之神啊,我在此祈求——以此钥匙为证,请降下毁灭的伟力!
摧毁因果律坝,击碎那禁锢知识与幻想的罪恶屏障!让您的福音再无阻隔,响彻整个现充世界!让所有被蒙蔽的灵魂得见真正的美与自由,让一切卑劣的谎言在您的光芒下崩塌瓦解!让二次元的光辉,再度普照大地!!——”
随着一阵狂躁的悸动,钥匙骤然爆发出难以直视的炽烈光芒,浩荡的光流如奔腾的江河般向四面八方奔涌。整个洞穴开始剧烈震动,穹顶与石壁大规模崩塌、碎裂。
随着结构的坍塌,墨染的夜空和异常绚烂、如同油彩般流淌的极光清晰地映入眼帘。诡异的是,眼前的天空,被赫然撕裂为两半:
一侧是散布着稀疏星辰的正常夜幕;另一侧则是深邃粘稠、仿佛通向虚无的绝对黑暗。一道横贯天际、若隐若现的巨大无形屏障,将这两半天空强行割裂,向着视野的尽头无限延伸。
——这便是因果律坝在现实中的具象化体现。
与此同时,钥匙脱离夏萤的手掌,飞上天空。接着,萦绕之上的能量飞速旋转,不断变换,仿佛同时变成了无数样截然不同的东西。
陆明瞪大竖瞳紧张观看着,口中不停呢喃,“真神保佑,快快,出金,出金……”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叮的一声,能量散尽,钥匙的光芒彻底熄灭,其形态也随之坍缩、改变——
最终,它定型为一柄锈迹斑斑、仿佛历经无尽岁月的古旧长剑。剑身残损不堪,深深地插在一块岩石之中,隐约可见剑身上刻着的“ex”字样。
“这是……”陆明先是怔住,随即眼中迸发出近乎癫狂的喜悦,“撞大运了,真是抽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传说中,这是一位真神在吃咖喱时不慎噎住所顿悟出的必杀绝技之化身,遂命名为“ex咖喱棒”。说是巨剑其实是远程武器,拥有贯穿一切防御的可怖特性。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可惜,只剩下这么一点点萌力了,但没关系!只要能在律坝上钻出哪怕一个针眼大小的孔洞,泄漏出的能量也足以让下方的C市灰飞烟灭——让世界感受我的痛楚吧!”
被丝线操控的夏萤缓缓走上前。陆明忽然想到了什么,振翼飞到她近前,施展“秽土妆造”,触须迅速为她塑造覆盖上一层银白色的裙甲、额盔、护肘与护胸——
他左右仔细端详了下,满意地说,“这样才有仪式感嘛。你很适合哟,尤其是身材。”
夏萤的身体毫无自主地继续前行,直至剑前。她的双手握住冰冷剑柄,用力一拔——
锈屑簌簌而落,她拔出了那柄残破的长剑。双手持握举起,剑尖遥指天空。
下一秒,微光开始在锈迹斑斑的剑身上汇聚,星星点点,虽微弱,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夏萤的意识漂浮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内心焦急如焚。尽管她完全不明白正在发生什么,但依照看漫画的经验和套路,知道自己一定在做非常不好的事;
她只能在意识中绝望呐喊:“快停下!谁来阻止我——!”却无人听见。
不一会儿,剑身上汇聚的星点光芒骤然暴涨,毁灭性的能量逐渐充盈剑身。就在此时——
一声闷响,本应死去的猎犬竟猛地从地面上挣脱。他咬牙拔下贯穿自己手脚全身、将他钉死在岩石上的铁羽,动作异常迅速。更令人惊异的是,那些本应命中他内脏与头颅要害的铁羽之上,却没有丝毫血迹;
原来他一直在诈死,等待着这唯一的机会。
此刻,那柄残剑上的能量已经充盈完毕,暴涨的光芒勾勒出一柄硕大的十字巨剑形态,几乎就要喷薄而出。夏萤被操控的身体将之高高举起,对准天空那无形的分界处,口里念出发射的咒语:“Ex……”
夏萤的意识在一旁焦急万分,在无声地呐喊:快呀,要来不及了!——
下一秒,她看见猎犬极其迅捷地端出一柄造型与尺寸都极度夸张的重型狙击步枪,将矿泉水瓶大小的子弹果断上膛,瞄准,扣下扳机——
夏萤的意识瞬间喜上心头,又万念俱灰:喜的是这下确实能阻止了,悲的是自己的身体估计也要一块报销了。
然而另一边,几乎与此同时,先知的身影也在急速涌动;
陆明亦非易与之辈,他同样早有准备。在子弹出膛的瞬间,背后骨翼猛振,掷出两根铁羽,以夸张的速度精准拦截、切碎了那枚巨大狙击子弹,爆炸声随之响起。
“虫虫,你看,”他嗤笑道,“你这位‘朋友’可是真的不在乎你的死活啊。”
话音未落,他的真身已如鬼魅般闪现至猎犬身后。与此同时,无数铁羽从四面八方袭来,彻底封死了猎犬所有退路——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利爪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从后背刺入,前胸钻出,贯穿了猎犬的胸膛;
“阿sir,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何必呢?”他贴在他耳边,讥讽地冷笑,“一个月三千块,你拼什么命啊!”
但陆明嘴角的冷笑瞬间凝固在脸上。
因为当他的利爪穿透猎犬的身体时,竟没有感受到丝毫阻力,仿佛只是划破了一道虚幻的投影。可那又并非完全的虚影——就在爪刃穿过胸膛、透及猎犬一只胳膊的瞬间,对方又骤然恢复了实体,手臂骨骼与陆明的骨爪猛烈相撞,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响。
直到这时,陆明才终于看清:猎犬那一直被额发遮住的左眼中,正闪烁着诡异的红色光芒;而在那瞳孔深处,赫然浮现着一个清晰无比、与他身上如出一辙的、正在缓缓旋转的螈神印记!
“如果我告诉你,”猎犬的声音冰冷刺骨,“我是二十年前A市毁灭的幸存者之一呢?”
陆明心中警铃狂震,猛地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可怕的巨力死死钳制——猎犬竟用手硬生生抓住了卡在自己胳膊里的骨爪。
他想做出其他反应,但已经太晚了——
另一侧,夏萤手中的“誓约胜利”已然蓄能完毕。随着她口中念出最后一句咒文:“……咖喱!——”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毁灭性能量光束从剑尖上喷薄而出,如同神明掷向世间的审判之矛,向着天空中的律坝奔涌而去。
然而,几乎就在光束喷出剑尖的同一刹那,剑锋前方的空间发生了剧烈扭曲;
一个无形的、漩涡般的空间折射力场瞬间展开。能量光束一头撞入力场,如同光线射入棱镜,路径发生惊人的偏折——
它被硬生生扭转方向,以雷霆万钧之势从空间扭曲处折返而下,如同一道不可阻挡的闪电,一直射向极限远处,沉没到大地深处。
而其轰击的轨迹,不偏不倚,恰好经过了正在缠斗的猎犬与先知。
事情在一瞬间就发生和结束了。
猎犬的一只手臂高高飞起,连同断在上面的狰狞骨爪,一同抛飞至十几米外,沉重落地。
陆明踉跄着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他的胸膛已被那折射而回的能量光束熔了个透穿,一个狰狞的空洞赫然显现。边缘的血肉与鳞片呈现出焦黑琉璃化的诡异质感,生命力正从那可怖的创口中飞速流逝。
“神……威……”他破碎的声带艰难地挤出嘶哑的声音,混杂着巨大的震惊与一丝诡异的明悟,“原来,你也是……这就是,移动军火库的来源……”
他并非不想躲,而是根本无法躲——他此前为围困猎犬而布下的密集铁羽,此刻反而成了阻碍自己逃生的死亡栅栏。更致命的是,他的利爪还牢牢地卡在猎犬那虚实难辨的胳膊里,将他短暂地钉在了原地。
就在那毁灭光束降临的刹那,猎犬在最后关头以惊人的决断与极限反应扭转身躯,硬是以自己的一条手臂为代价,使折射而来的致命光束几乎是擦着胸腔掠过,仅在战术服上留下一道焦灼痕迹。尽管他的断臂血流如注,但相比于对手的致命伤势,轻得太多;
他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这转瞬即逝、连一毫秒都不到的完美时机。唯有利用这稍纵即逝的瞬间,才能既摧毁神器的威胁,又一举终结强敌。
“你,还真敢啊……”陆明的瞳孔开始涣散,声音越来越低,“硬是等到誓约胜利发射的……最后一瞬,才发动能力……不留给我一丝机会。是都计算好了,还是……单纯在赌呢?……”
陆明胸前,血肉拼命蠕动生长,试图填补那骇人的空洞。然而一圈炽亮的光芒如烙印般锁死在伤口的边缘,焦灼的创面不仅无法愈合,反而在不断恶化;
能量光束中所蕴含的某种至高秩序法则,彻底抑制了他那非人躯体的恐怖再生能力。黄色的竖瞳急速扩散,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彻底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所有生机骤然断绝。
下一秒,陆明的尸体睁着空洞的双眼,轰然倒地,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