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辞

作者:VV占领世界 更新时间:2025/10/24 14:00:01 字数:4005

平淡无波的日子,总是容易被最微小的石子打破。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假期前夕特有的躁动与松懈。阳光斜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

江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努力演算着一道复杂的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动,发出沙沙的轻响,这熟悉的声音让她感到一丝短暂的心安。

药物的作用下,她的情绪像一潭被强行镇住的死水,虽然缺乏生机,但至少表面平静。她甚至允许自己稍微沉浸在解题的过程中,暂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一个身影在她桌旁停下,阴影笼罩了她的草稿纸。江璃抬起头,是坐在她斜后方的张薇,一个平时有些咋咋呼呼、喜欢凑热闹的女生。张薇脸上带着一种看似友好、实则带着几分看戏意味的笑容。

“江璃,帮个忙呗?”张薇手里拿着一个敞着口的保温杯,里面是浓稠的、深紫色的果汁,“我杯盖拧不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粘住了好像。你帮我拧一下?”

江璃愣了一下。她和张薇并不熟,甚至没说过几句话。这种突如其来的求助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她不擅长这种肢体接触,更不擅长应付这种突如其来的社交。

“我……我力气可能不够。”她小声说,试图婉拒。

“哎呀,试试嘛!你看着挺瘦,说不定巧劲儿呢!”张薇不由分说,直接将保温杯塞到了江璃手里,动作有些粗鲁。

冰凉的金属杯壁触碰到掌心,江璃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看着那杯深紫色的液体,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但在张薇“热情”的注视下,她只好硬着头皮,握住杯身和杯盖,用力一拧——

就在她发力的瞬间,张薇握着杯底的手腕似乎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

“啪!”

杯盖没有拧开,反而是江璃握着杯身的手因为用力过猛,指尖一滑,整个保温杯猛地脱手!

深紫色的、粘稠的果汁在空中泼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

“啊!”

几声短促的惊呼同时响起。

大部分果汁泼在了江璃自己的课桌、椅子和校服裤子上,瞬间浸染开一大片狼狈的深色污渍。但还有一小部分,溅到了旁边过道的位置。

而那个位置,坐着的正是白秋辞。

几滴醒目的紫色汁液,精准地溅在了她摊开在桌面的精装外文书扉页上,以及她垂在桌边、价格不菲的白色运动鞋鞋面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小小的意外现场。

江璃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深色的污渍在自己浅色的校服裤上迅速蔓延,冰冷的、粘腻的触感透过布料渗透到皮肤上。

她握着空空如也的保温杯,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凉。

完了。

她甚至不敢去看白秋辞的脸。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张薇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夸张的歉意,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作势要去擦白秋辞的书和鞋子,“江璃你怎么没拿稳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让你帮忙拧一下……”

她巧妙地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语气里的无辜和江璃的僵硬形成鲜明对比。

白秋辞没有说话。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目光从自己被玷污的书页和鞋面上移开,抬起眼,先是冷冷地扫了一眼正在表演道歉的张薇。

那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像西伯利亚的冻土,瞬间让张薇的动作和声音都卡了壳,僵在原地,脸上那点虚假的歉意也凝固成了真实的惶恐。

然后,白秋辞的目光,落在了罪魁祸首…或者说,是众人眼中的“罪魁祸首”江璃身上。

江璃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打湿的石膏像。深紫色的果汁在她腿上晕开,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弄湿了她的袜子和鞋面。

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已经脱离了躯壳。她紧紧攥着那个肇事的保温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凸起,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她甚至忘了道歉,忘了反应,只是被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淹没了。在所有人或好奇、或责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再一次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耳边开始嗡嗡作响,视野边缘泛起熟悉的黑斑。

又要来了吗?那种失控的、窒息的感觉……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刻,白秋辞动了。

她没有理会张薇递过来的纸巾,也没有去看自己价值不菲的鞋子与衣裳,她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她一步一步,走到江璃面前。

江璃能感觉到她的靠近,那熟悉的、清冷的气息再次笼罩了她,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预料中的斥责,或者更糟的、冰冷的无视。

然而,预想中的风暴并没有降临。

白秋辞伸出手,不是朝向江璃,而是直接从那僵硬的手指中,取走了那个保温杯。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粗暴,指尖划过江璃冰凉的手背,带来一阵微麻的触感。

然后,在白秋辞和张薇,以及全班同学愕然的注视下,白秋辞手腕一翻,将保温杯里剩余的小半杯果汁,毫不犹豫地、精准地,从张薇的头顶浇了下去…

深紫色的液体顺着张薇的头发、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在她的校服上,比她刚才表演出来的慌乱要狼狈何止百倍。

张薇彻底呆住了,像被施了定身咒,连惊叫都忘了。

教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白秋辞将空了的保温杯随手扔回张薇怀里,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她看也没看张薇那张五彩斑斓的脸,目光重新回到江璃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

“手滑了。”

这三个字,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

她不是在解释自己的行为,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所有人都必须接受的事实。

说完,她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张薇和满教室震惊的目光,伸手,抓住了江璃的手腕。

江璃猛地睁开眼,愕然地看着她。

白秋辞的手劲很大,抓得她手腕生疼。那触感不再是上次拉书包带时的短暂接触,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不容抗拒的力道。

“跟我走。”白秋辞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比上次在无名走廊里,多了一丝清晰可辨的……不耐烦,或者说…

江璃被她拉着,踉跄地跟在她身后,深色污渍的裤腿黏在皮肤上,冰冷而难受。她的大脑依旧一片混乱,无法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白秋辞为什么……要那样对张薇?又为什么要带走她?

在经过张薇身边时,白秋辞脚步未停,只留下一个冰冷的侧影和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足以让张薇如坠冰窟:

“下次想演戏,找对道具和观众。”

张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白秋辞就这样,在全班同学复杂的目光中,拉着狼狈不堪的江璃,径直走出了教室。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走廊的地面上,一个挺拔冷傲,一个纤细狼狈,形成一幅极其不协调,却又莫名紧扣的画面。

江璃被动地跟着,手腕处传来白秋辞掌心灼热的温度,与她此刻冰冷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她能闻到果汁甜腻的气息和自己身上狼狈的味道,也能闻到白秋辞身上那股清冷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

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像极了她们之间诡异的关系。

白秋辞没有去医务室,也没有去任何一个人多的地方。她拉着江璃,再次走向了那条僻静的无名走廊。

这里似乎成了她们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解决地点”。

走到走廊尽头,白秋辞才松开手。

江璃立刻将自己的手腕缩了回来,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低着头,不敢看白秋辞,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

“脏死了。”白秋辞蹙着眉,看着她裤子上那片显眼的污渍,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江璃瑟缩了一下,把脸垂得更低。

白秋辞看着她这副鹌鹑样子,烦躁地“啧”了一声。她拿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走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让人送什么东西过来。

然后,她挂掉电话,转过身,抱着手臂,上下打量着江璃。目光依旧带着那种审视的锐利,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漠然。

“她让你拧,你就拧?”白秋辞忽然开口,问题突兀而尖锐,“你不会拒绝?”

江璃愣住了,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拒绝?她从来没想过。她习惯了顺从,习惯了不惹麻烦,习惯了即使不愿意,也硬着头皮去接受。

看着她茫然无措的眼神,白秋辞眼底的烦躁更盛。“蠢死了。”她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说江璃,还是在说别的。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操场上的喧闹声,反衬出走廊里的寂静。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像是司机模样的人匆匆赶来,手里提着一个干净的纸袋,恭敬地递给白秋辞后,便立刻离开了。

白秋辞将纸袋塞到江璃怀里。

“换上。”她的命令简短有力。

江璃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条全新的、面料柔软的深灰色运动裤,甚至连标签都还没拆。尺码看起来……似乎正合适。

她愕然地看着白秋辞。

“难道你想穿着这身回去?”白秋辞挑了挑眉,语气依旧不算好,“还是你想就这样出去,让所有人都再看看你这副样子?”

江璃的脸瞬间涨红了。她攥紧了纸袋,指尖微微颤抖。一种混合着难堪、感激、以及更深困惑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

她最终,还是抱着纸袋,走进了走廊尽头那个几乎无人使用的、堆放清洁工具的小隔间。

隔间里光线昏暗,空间狭小。她快速地脱下脏掉的校服裤子,换上那条干净柔软的运动裤。裤子果然很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这种不合时宜的“合适”,让她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

当她换好裤子,抱着叠好的脏裤子走出来时,白秋辞正靠在窗边,望着窗外,侧影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目光在江璃身上停留了两秒,似乎确认裤子合身,便又移开了视线。

“裤子……我洗好了再还给你。”江璃鼓起勇气,小声说道。

“随你。”白秋辞无所谓地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那种人,离远点。她摆明了在拿你当枪使,你看不出来?”

江璃抿紧了嘴唇。她其实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去深想,或者说,缺乏应对的勇气。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白秋辞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那股无名火又冒了上来。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管这种闲事,为什么要为了这个像菟丝花一样脆弱又愚蠢的家伙,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可是,当她看到江璃被众人目光凌迟时那副快要碎裂的样子,当她看到那刺眼的污渍和那张惨白无助的脸,某种冲动就压过了理智。

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走了。”她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再次率先离开了走廊,将江璃一个人留在原地。

江璃抱着那条沾满果汁的脏裤子,看着白秋辞消失在走廊拐角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

手腕上被攥紧的触感似乎还在,身上是新裤子的柔软布料,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清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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