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厨房里，江璃正站在灶台前，专注地看着平底锅里的煎蛋。她系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那是白秋辞昨天带回来的，说是超市购物的“赠品”。
蛋清边缘渐渐凝固成金黄色的蕾丝边，江璃小心地握着锅柄，手腕轻轻一抖，鸡蛋完美地翻了个面。这个动作她练习了三天，最初总是把蛋黄弄破，现在终于掌握了火候。
白秋辞走进厨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停下脚步，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江璃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几缕碎发垂在耳畔，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需要帮忙吗？”白秋辞最终还是出声问道，生怕突然开口会吓到她。
江璃的肩膀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不用。”她轻声说，目光仍停留在煎蛋上，“马上就好。”
自从江璃提出要自己做早餐以来，已经过去一周。最初几天，厨房总是弥漫着焦糊味，不是面包烤过了头，就是牛奶煮溢出来。但白秋辞从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收拾残局，然后在下次购物时补充消耗的食材。
今天的情况显然好多了。餐桌上摆着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一小碟切好的水果，还有两杯刚刚榨好的橙汁。
江璃将煎蛋盛进盘子，端到桌上。两个煎蛋都是完美的太阳蛋，蛋黄圆润饱满，蛋白边缘焦黄酥脆。
“进步很大。”白秋辞在餐桌前坐下，真诚地称赞。
江璃低头切开自己的那份煎蛋，嘴角微微上扬：“煎坏了六个鸡蛋之后，总算摸到窍门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学习过程中的失败，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自嘲。白秋辞注意到这个变化，心里微微一动。
早餐后，白秋辞照例要去书房处理工作。起身时，她听见江璃轻声问：“今天……能教我用洗衣机吗？”
白秋辞转过身，看见江璃站在水池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带子。这个动作通常意味着她在紧张。
“当然可以。”白秋辞说，“现在？”
江璃点点头。
她们一起走到阳台的洗衣机前，白秋辞耐心讲解各个按钮的功能，演示如何添加洗衣液，如何选择不同的洗涤模式。江璃听得很认真，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
“为什么羊毛制品要用冷水洗？”
“这个预洗功能什么时候用？”
“柔顺剂应该放在哪个槽里？”
问题都很实际，表露出她真正想要掌握这些生活技能的意愿。白秋辞一一解答，最后说：“要试试看吗？正好有换下来的床单要洗。”
江璃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上前，按照刚才学到的步骤操作起来。她的动作有些生疏，但顺序完全正确。当洗衣机开始注水时，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其实很简单。”她说，像是自言自语。
白秋辞微笑：“本来就不难，只是需要有人演示一遍。”
这一刻，她想起刚把江璃接回来时的情形。那时的江璃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都需要人督促。现在的她，不仅主动学习新技能，还能从中获得成就感。
上午十点左右，门铃响了。是快递员送来一个新的书架，因为江璃在前几天提到想整理一下堆在角落的书，白秋辞就订了这个。
“要现在组装吗？”白秋辞看着客厅中央的纸箱问道。
江璃正蹲在地上查看安装说明书，闻言抬起头：“如果你不忙的话。”
其实白秋辞今天上午有个视频会议，但她还是说：“不忙。”
她们花了一个多小时组装书架，白秋辞负责主要的组装工作，江璃则在旁边递工具、扶着木板。过程中，她们偶尔会就某个步骤进行简短的交流：
“这个螺丝应该用长的还是短的？”
“长的。扶稳这里，我要拧紧了。”
“这个板子好像装反了。”
“确实，拆下来重装吧。”
这种协作自然而顺畅，仿佛她们已经这样配合过很多次。当最后一个螺丝拧紧时，江璃轻轻抚过光滑的木板表面，眼中闪着满足的光。
“比想象中难一点，”她说，“但也比想象中有趣。”
午饭后，白秋辞不得不去书房开会。会议进行到一半时，她听见客厅传来轻柔的音乐声，是那台老式唱片机在播放。
自从上次唱针卡住的事件后，江璃一直避免独自使用它，今天这个举动，无疑又是一个小小的突破。
会议结束后，白秋辞走出书房，看见江璃坐在地毯上，周围散落着几本书。她正在把书分类放进新组装好的书架里，动作不急不缓。
“需要帮忙吗？”白秋辞在她身边坐下。
江璃摇摇头，将一本摄影集放进艺术类那一格：“快好了。”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书脊，像是在抚摸老朋友的背。
白秋辞注意到，在书架最顺手的位置，江璃留出了一小块空位，只放了一本厚厚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那是她平时用来随手记录灵感的位置。
这个细微的安排让白秋辞心里泛起一阵暖意。江璃不仅在整理物品，也在为这个共享空间考虑。
傍晚时分，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隆隆的雷声，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暴雨。
江璃站在窗前，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窗帘。白秋辞知道她仍然对雷雨天气心有余悸。
“要下大雨了。”白秋辞走到她身边，“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江璃沉默片刻，轻声道：“现在也没多喜欢。但至少……不那么害怕了。”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江璃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白秋辞身上。
“抱歉。”她立刻站直身体，耳根微微发红。
白秋辞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走到唱片机前，换上了一张巴赫的大提琴组曲。深沉而平稳的琴声缓缓流淌出来，与窗外的雷雨声形成了奇妙的和谐。
“有时候，”白秋辞说，“用一种声音去覆盖另一种声音，会好受些。”
江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走到沙发前坐下，闭上眼睛，专注地听着音乐。当又一阵雷声响起时，她的眉头只是轻轻皱了一下，没有更多的反应。
雨终于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但在室内，大提琴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营造出一方安宁的小天地。
白秋辞在江璃对面坐下，拿起一本还没读完的书。她们就这样各自安静地待着，偶尔抬头看对方一眼，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一小时后，雨势渐小，音乐也正好播放到最后一曲。江璃睁开眼，望向窗外被雨水洗净的天空。
“雨停了。”她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仿佛在惊讶自己竟然如此平静地度过了一场雷雨。
白秋辞合上书：“晚上想吃什么？可以叫外卖。”
江璃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说：“不如……我们自己做？我可以试试看。”
这个提议让白秋辞有些意外。自从开始学习做饭以来，江璃从未主动提出要准备正餐。
“你确定？”白秋辞问。
江璃点点头，眼神坚定：“冰箱里还有食材，我想试试做意大利面。”
于是，傍晚的厨房再次变得热闹起来。江璃系上那条深蓝色围裙，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番茄去皮切丁，大蒜切片，罗切叶洗净沥干。白秋辞则在一旁打下手，按照江璃的指示递工具、找配料。
“食谱上说要用橄榄油先把大蒜煎香。”江璃一边看着手机上的食谱，一边往平底锅里倒油。
白秋辞站在她身侧，适时地递上切好的蒜片：“小心油溅。”
厨房里很快弥漫起蒜香和番茄的酸甜气息。江璃专注地搅拌着锅里的酱料，时不时尝一下味道，再根据食谱调整调味。
白秋辞靠在料理台边，看着江璃忙碌的背影。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为这个场景增添了几分温馨。这一刻，这个曾经冷清的公寓，终于有了家的气息。
当意大利面端上桌时，酱汁的色泽看起来相当不错。江璃紧张地看着白秋辞尝了第一口。
“怎么样？”她问，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白秋辞细细品味着：“很好吃。真的。”
虽然味道比不上专业厨师，但酱料的比例恰到好处，面条的软硬也掌握得刚好。更重要的是，这是江璃独立完成的第一顿正餐。
江璃这才松了口气，开始享用自己那盘。吃着吃着，她突然说：“下次也许可以试试做中餐，我记得妈妈以前常做的一道菜……”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白秋辞能感觉到，这一次，回忆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还有一丝温暖的怀念。
晚饭后，她们一起清洗餐具。江璃负责洗，白秋辞负责擦干和收纳。配合默契，不需要太多言语。
收拾完厨房，江璃走到新组装的书架前，抽出那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我想试着写点东西。”她轻声说，“很久没写了。”
白秋辞点点头：“很好的开始。”
江璃在书桌前坐下，打开台灯，摊开笔记本。笔尖在纸面上停留了很久，终于落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白秋辞没有打扰她，只是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继续看那本没读完的书。偶尔抬头，能看见江璃专注的侧脸，和笔下渐渐成行的字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