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装病比装死难多了

作者:圆喜 更新时间:2025/10/24 19:15:20 字数:2329

东院的竹帘被穿堂风掀起半角,林乐蹲在廊下给萧无绝煎药,砂锅里的苦艾味混着蝉鸣直往鼻子里钻。

他盯着药汁咕嘟咕嘟翻泡,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孙掌灯尖着嗓子喊:“影七爷!太医院的王院判带着圣旨来了!”

药勺“当啷”掉进砂锅里。

林乐蹭地站起来,手背蹭到滚烫的砂锅沿也顾不得疼——来者不善。

萧无绝倚在廊柱后,指节抵着唇低笑:“慌什么?你昨夜还说要‘坐看狗咬狗’,如今狗都咬到门口了。”他伸手替林乐理了理被药气熏乱的发,“去前院接旨,我随后到。”

林乐跟着孙掌灯往前院跑,脑子里转得比车轮还快。

太医院王院判是皇后的人,上回替三公主瞧痘疮时收了凤仪宫二十箱南珠——这是谢九章上个月截的密报。

皇帝突然派他来靖王府,定是为昨日五皇子闹事的动静。

前院正厅里,王院判穿着酱色云纹官服,手里捧着明黄圣旨,见林乐进来,眼皮都没抬:“靖王呢?”

“王爷染了晨露,正换衣裳。”林乐赔着笑,余光扫过王院判腰间的青玉鱼符——那是太医院首座的信物,平时都收在锦匣里,今日特意露出来,怕是要立威。

“影卫当差倒会耍嘴皮子。”王院判冷笑,“圣旨说的明白,着太医院为靖王诊脉,若有拖延……”

“王大人这是要拿圣旨在靖王府立规矩?”萧无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玄色暗纹锦袍裹着寒气,“我这病歪歪的身子,倒劳烦大人亲自跑一趟。”

王院判慌忙跪下接旨,林乐却注意到他额角沁了细汗——萧无绝走路带风的架势,哪像有病的?

“靖王请宽衣。”王院判铺开丝帕,取出鎏金诊脉盒,“老臣需得仔细查查这寒毒的根由。”

林乐站在萧无绝身侧,看着王院判的手指搭上脉门,心里捏了把汗。

萧无绝的寒毒是真的——当年皇后在陈妃安胎药里下的雪蟾粉,毒性顺着血脉传到他身上,每逢阴雨天便如万蚁噬骨。

可若让王院判诊出寒毒里混着的雪蟾粉残毒,凤仪宫的把柄就要露馅了。

“王爷这脉……”王院判的手指突然顿住,“怎么比上月更沉了?”

林乐心里“咯噔”一声——上月萧无绝为躲五皇子的鸿门宴,确实装过几日重病,那时他让孙掌灯在药里加了安神草,把脉象压得虚浮。

可如今寒毒真发作了,脉象该是沉涩中带着锐锋才对。

“王大人好手段。”萧无绝突然扣住王院判的手腕,指腹重重按在他尺泽穴上,“上月我在醉仙楼听戏,您替相府夫人诊脉时,说她‘胎像不稳’,转头却收了相爷两箱东珠——那夫人可是有八个月的身孕了。”

王院判的脸瞬间煞白。

林乐在旁看得清楚,他握诊脉尺的手直抖,连药香都掩不住他身上的冷汗味。

“王爷这是……”

“我这寒毒,原是当年母妃的安胎药里带的。”萧无绝松开手,目光像刀子刮过王院判的脸,“听说当年替母妃诊脉的,也是太医院的老人。王大人可认识?”

林乐心里一亮——赵嬷嬷前日在酒窖翻出本旧账,记着陈妃临终前,太医院派来的正是王院判的师父张院判。

而张院判的死因更妙:十年前坠马摔断了脖子,巧的是,那天他刚把陈妃的医案锁进库房。

王院判的喉结动了动,诊脉尺“啪”地掉在案上:“靖王的脉……确是寒毒入里,需得用附子、干姜温养。老臣这就开方。”

林乐盯着他抖如筛糠的手,突然弯腰捡起诊脉尺,指腹蹭过尺身刻的“太医院制”:“王大人,您方才说脉象更沉了?可前日赵嬷嬷给王爷擦背,我瞧着后颈的寒斑倒淡了。”他歪头笑,“莫不是您老眼昏花,把沉脉诊成了……雪蟾毒脉?”

王院判的笔“咔”地断在手里。

雪蟾粉的毒性入脉,会有细微的蜂鸣音,懂行的大夫一搭手就能辨出来。

当年陈妃的死状,太医院的医案写的是“血崩而亡”,可若让如今的诊脉结果和旧案对不上……

“影七!”萧无绝突然低喝,伸手把林乐拽到身后,“不得对王大人无礼。”他转头对王院判道,“大人受惊了,这暗卫总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林乐却从萧无绝攥着他手腕的力道里,品出几分藏着的笑意。

他顺势往萧无绝身后缩了缩,瞥见王院判正用袖子擦额头的汗——这老东西,怕是要把诊脉结果写成“寒毒未深,只需温补”了。

“老臣这就回太医院呈奏。”王院判收拾诊脉盒的动作快得像偷腥的猫,锦缎盒盖撞在案角发出闷响,“靖王只需按方服药,半月后定能好转。”

林乐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笑出声:“王爷,您说他回去是先烧诊脉记录,还是先给凤仪宫递信?”

萧无绝扯着他的衣袖往内院走:“管他递什么信,明日京中茶肆该传‘太医院误诊靖王寒毒’了。”他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方才你提雪蟾毒脉……”

“赵嬷嬷说,当年陈妃咽气前,后颈也起了寒斑。”林乐摸出块桂花糖塞给他,“我查过医书,雪蟾粉的毒要十年才会彻底发作,您身上的寒毒,怕是和母妃中的毒同根。”

萧无绝含着糖,甜意混着药香在嘴里散开。

他望着林乐发亮的眼睛,突然伸手把人抵在院墙上:“你总说‘小命第一’,可方才在王院判面前,倒像把命攥在手里当刀使。”

林乐被他压得后背抵着青砖,却还笑得没心没肺:“您护着我呢,我怕什么?”他指腹蹭过萧无绝眉骨间的旧疤——那是小时候被人推下台阶磕的,“再说了,装病比装死难多了,总得让那些想瞧我笑话的人,先被自己的刀割了手。”

萧无绝低头吻他发顶,鼻间萦绕着药香与糖渍的甜:“明日让谢九章去太医院库房,把张院判当年的医案找出来。”他指尖抚过林乐手背上的薄茧,“等医案到手……”

“等医案到手,凤仪宫的雪蟾粉,就要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块砖了。”林乐仰头看他,眼里映着廊下的日影,“王爷,您说这出戏,是不是比西市的杂耍班还好看?”

萧无绝低笑,把人往怀里带得更紧些。

东院的蝉鸣裹着药香漫过来,远处传来孙掌灯尖着嗓子喊“影七爷,药要熬干了”,林乐挣了挣要去看药,却被萧无绝扣着腰不许动。

“急什么?”他贴着林乐耳边轻声道,“这出戏,才刚唱到精彩处。”

院外的日头正毒,可林乐却觉得,压在头顶十年的阴云,正随着王院判那封急报,一点点裂开缝隙。

阳光漏下来,照在他和萧无绝交叠的影子上,像把烧得正旺的火——从前他只敢求活,如今却想,就这么烧下去吧,烧穿这满宫的阴谋,烧出个朗朗乾坤。

而他知道,有个人会站在他身后,替他筑起最坚固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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