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模拟器包裹,不断下沉。
当绥绥再度睁眼时,只觉周身被温暖包裹。
我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发现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脖子处突然传来痒痒地奇异感觉,转头一看是母亲正轻柔地舔舐着她的毛发,而后又叼着她的后颈将她挪到身侧喂奶。
她还有两个妹妹,都是和她一样的刚出生的折耳狐。
母亲,妹妹,出生?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做了一场身为人的梦,脑海里有许多不一样的知识,但又不大清晰。
绥绥摇摇脑袋,想什么呢,一定是做梦做糊涂了。
妹妹们一天天长大,尤其是母亲不慎去世的情况下,早熟聪慧的绥绥不得不承担起母亲的职责。
她也与妹妹们逐渐熟络,二妹活泼好动,三妹羞怯内向,性情截然不同。
三姐妹外貌也不同,绥绥生得最为健壮,一身赤橙色皮毛柔亮如缎;二妹次之;三妹最为瘦弱,或许是不喜欢晒太阳的缘故,毛色竟带着些许青绿。
此刻二妹追逐蝴蝶野兔,三妹在树荫下乖巧舔着毛,而绥绥则独自立于高岩之上,凝望茫茫林海。
冥冥中,她总觉得这片山林终有一日会变得异常灼热,将她的妹妹们吞噬。
绥绥很喜欢两个妹妹,所以不想她们受到伤害。
有一回巨木倒塌险些砸到三妹,她情急之下竟一掌拍飞了巨木。
望着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她怔住了。
她不懂什么是爱,只是本能地不愿见妹妹受伤。
那一刻,一股暖流自心底涌出,后来她才明白,这便是情力。
有了这股力量,她以为不必再惧怕山火,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
惊雷劈落,四周已成火海。
浓烟呛得绥绥止不住咳嗽,热浪扑面而来。
两个妹妹蜷缩在她身侧,瑟瑟发抖。
见她们眼中满是恐惧,绥绥一边安抚她们一边催动情力粉碎烧塌的巨木开路。
可妹妹们已然支撑不住。
还是做不到吗?绥绥叹了口气,这种感觉好像已经重复了许多次了。
难道真的无法改变吗?
“救命,帮帮我们!”妹妹们带着哭腔呼叫,生命会本能恋爱弱小的孩子,绥绥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是她的妹妹,情力止不住涌现。
“怎么有孩子哭?”徐却陵好奇道,山火里竟然有孩子,他循声走了过去。
就在绥绥咬牙准备再次一搏时,一个男人出现了,掌心托着一团金色火焰,所过之处烈焰纷纷退避。
火势很快平息。
“原来是狐狸啊,泣之如婴,古人诚不欺我。”徐却陵感慨道。
他蹲下身,解开缠绕她们的藤蔓杂草,轻抚每只狐狸的脑袋。
轮到绥绥时,她别扭过脑袋,他含笑说了句什么,可她的心神全被那金色火焰摄去。
那火焰温暖得如同冬日暖阳,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
男人在苍茫山住了下来。
他的到来夺走了妹妹们的注意,二妹整日缠着他玩幼稚的捡草球游戏,三妹也总是偷偷溜去听他讲故事。
“三妹,你要去哪?你必须跟我好好修行。”绥绥拦住正要溜走的三妹,斜眼质问。
三妹垂首支吾:“好哥哥给我带了话本……”
绥绥无奈地用爪子拍了拍额头。
这人当真懂得投其所好,知道三妹文静羞怯,便用话本来诱惑,太卑鄙无耻了,要知道她的妹妹才出生啊都不满一年,这跟拿棒棒糖勾引小萝莉去看金鱼有什么区别。
她承认这家伙救了她妹妹,但一码事归一码事。
这种歪风邪气必须纠正!
可对方既不强势霸道,又体贴入微,这种温柔大哥哥对于小丫头来说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最教她不是滋味的是,连最黏她的二妹如今也整日“哥哥长哥哥短”的。
每每见二妹叼着野花献宝似的送到男子跟前,摇尾求抚摸的模样,绥绥就忍不住磨牙。
谁家女孩子这么不自爱,上去求男人爱抚,跟个狐狸精一样。
这男子,分明是来与她争抢妹妹的!
随着时日推移,她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这种人应该叫渣男。
于是,绥绥开始天天观察徐却陵。
每日清晨,徐却陵都会坐在最高处的岩石上修炼,掌心的金色火焰与朝阳交相辉映。
绥绥躲在树后偷看,心里有种说不清的熟悉。
某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学着他的样子伸出爪子。
可无论怎么努力,都感受不到那种温暖的力量。
“难道是因为我不是人类?”她沮丧并困惑地想。
“绥绥,你想学?我教你啊!”
徐却陵突然睁眼,吓得绥绥险些从岩石上滚落。
他掌心的火焰跳跃着,同时向她招手,徐却陵早就发现这只十分与众不同的狐狸了,对方的体内的力量甚至让他惊讶。
绥绥犹豫着不敢靠近,故作炸毛的样子,龇牙咧嘴地抗议:不要唤我绥绥,这名字难听死了!
可惜她是只狐狸,男人听不懂,反而因为狐狸叫声听来像“碎碎”,只当是嬉闹,继续“绥绥、绥绥”地唤着。
徐却陵抄起她,绥绥咬住他的手指,却未舍得用力。
绥绥发现折耳还有个妙用,可以挡住耳朵不听他絮叨!
可这厮故意捉弄她,见她喜欢摇晃捣乱,便给她系上了铃铛。
这下只要她不老实,铃铛便会叮当作响。
“我也要!我也要!”二妹缠着男子,可惜他听不懂狐狸言语,三妹则羞怯地望着绥绥,眼中满是艳羡。
可绥绥一点也欢喜不起来,这不成他的小狐女了吗,每回她生气,铃铛摇晃的声音总让她羞恼,那家伙还偏偏含笑望着她,直到她红着脸落荒而逃。
“该走了!”徐却陵看着洞外的小狐狸们有些不舍,尤其是绥绥,那粉白的力量会唤醒回忆,但正是这股力量让自己想起了家人,或许这么多年自己错了,过于偏执,忘了父母的付出。
他也要感谢这些狐狸,也因为她们她才不至于遗憾终身。
至于神火的收集,不重要了。
长路漫漫,游子该归乡了。
....
他要走了。
妹妹们都在挽留,绥绥却只是蹲在洞口,静静望着。
临行前,徐却陵在山洞里留下了一缕火种。
那火焰跳跃着,似在等待什么,这是他送给自己的感谢礼物,说是谢谢她的力量帮他迷途知返。
从那时起,绥绥每日都会去山洞。
起初什么都感受不到,直到某夜,那缕火种忽然分出一丝金光,钻进了她的体内。
温暖的力量在四肢百骸流淌,绥绥听见自己骨骼生长的声音。
再睁眼时,她已化作人形,红衣赤足,青丝如瀑。
她学着人类的模样行走,却总也走不稳,发出叮当的声音。
一看原来铃铛哪怕化形也还在。
望着那家伙留下的铃铛,虽很想丢弃,但想到这是他的赠礼,绥绥还是不情不愿地系在了脚踝上。
来到水潭边,她望着水中倒影:一张精致无瑕的脸,气质清冷,及腰长发柔顺飘逸。
只是头顶上那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化作人形也依旧在,还会随着心绪微微颤动。
她唤来妹妹,在她们泪眼汪汪的恳求下,报复地揪下几缕狐毛编成两根红色发绳,简单地束起部分长发,发绳末端还缀着白色毛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意念一动,赤橙色狐毛化作红色上衣,勾勒出胸前惊心动魄的曲线,香肩与锁骨裸露在外,衣缘绣着金色纹路,下身是一条红色长裙。
“不成!”绥绥一拳捶在树上,这般装束虽显端庄,但行动实在不便,尤其情力愈发高涨,让她力量暴增,疾行之下很容易扯坏裙裾。
索性让这裙子开衩高些,如此倒衬得她双腿修长,太过惹眼。
但她又不是风尘女子,何须如此妖娆?
缝缝补补,修修改改之下,最终化作一个身姿高挑的赤足红裳女子,足踝银铃轻响。
既有狐妖的妩媚,又不失清雅端庄。
情力既然高涨,便代表着她想念那个唤她绥绥的人了。
“你这混蛋,只顾着往我妹妹和我心里种下情种,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她轻抚脚踝上的铃铛,轻声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