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儿在门外来回踱步,估摸着时间,等差不多了,再轻轻推门而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女子的粉色气味。
仙儿看到自家尊上裹着被子,背对着她,似乎睡着了,只是露出的狐耳红得滴血,她也不打扰,只是悄无声息地取来温热的湿巾,仔细地替尊上擦拭干净。
她的尊上想汉子了。
只是不知那男子,究竟是良缘,还是劫数?
作为过来人的仙儿可太懂男人了。
“对了,仙儿,给我讲讲你们以前的故事吧,我替你报仇怎么样?”
绥绥的声音将仙儿拉回了现实。
定睛一看自家尊上裹着被子坐起身,青丝如瀑散落肩头,一双狐狸眼清澈地望着自己。
仙儿闻言,往昔的记忆一股脑涌现,神色灰败,但还是恭敬站立着。
“仙儿你别老站着了,坐过来。”绥绥看不下去拽了拽对方,但对方不为所动。
“也不知道谁之前哭哭啼啼,一副我不帮忙就去死的样子,怎么,仙儿当时有算计自家尊上的勇气,现在怎么了....”
绥绥白了眼仙儿,事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个丫头的一肚子坏水,但她也只是吐槽一下,谁让她是好人呢,好人就该被欺负。
拗不过自家尊上,仙儿缓缓坐了下来,又被绥绥拉到床上,不得已双臂抱住膝盖屈起。
讲就讲吧,正好以己为鉴,让尊上明白些男人的龌龊。
于是仙儿缓缓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虽然出生大家,但因为算命先生说我命中有一劫,不宜见金,所以父亲将我寄养在了乡下,父亲也时常派先生教导我,等着接我回家。”
“村子里人都很好,村口有棵老槐树,夏天的时候,蝉鸣得震天响,那时候真的很开心。”
眼前其实不过双十出头的仙儿又长叹一口气,她总是叹气,似乎有吐不完的怨。
“可后来村子被‘妖怪’攻破了,我躲在井窖里,可惜还是被抓了出来,和村里其他一些女孩子一起。那一年的我,刚满九岁。”
“我很怕,很担心,一开始我还鼓励自己要有尊严有勇气,是个幻想着天命在身的小女孩,想着我不放弃就会等到大侠来救我。”
“侠客们确实来了,我们大喜过望,组织逃跑。”
仙儿停顿了一下,似乎不忍说下去:“但那些侠客其实是客人,我们的逃跑只是坊主为了这些客人准备的好戏。”
“领头的几个被扒光丢到了乞丐窝,我也被惩罚,我害怕极了....”仙儿语气逐渐激动。
“第二天醒来后,我赶紧找到阁主磕头认错,我什么都会做,求她放过我。”
“她丢了个功法给我,那个功法可以抹除人的神识....其实那天那些机械般服侍人的女子就是我害的。”
“其实,尊上别看我如今还能走动,内里早已是百病缠身,残风败柳之躯,不过是靠着一点不甘心,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所以我算计了尊上....我希望尊上能庇护那些剩余的丫头,也算是赎罪了。”
绥绥静静地听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仙儿身上弥漫出的恨意。
那恨意如此深沉,让她这个“妖怪”都感同身受。
她沉默了片刻后问:“那仙儿你厌恨我吗?我也是妖怪。”
仙儿反应过来转过头,急切地抓住绥绥的手:“我怎么会恨尊上,尊上误会我的情绪了!我虽然算计了尊上,但依旧感谢尊上的大恩。”
“尊上突然让我讲起以往的故事,我其实是怕尊上厌恶嫌弃我,又怕给尊上惹来麻烦。”
她用力摇头,“我这恨,恨的是那些披着人皮或者妖皮的‘恶’!”
“什么村子被妖怪攻破?就是这些畜生与某些妖族勾结,故意纵容甚至指使妖族去袭击人类村庄!”
“他们则‘姗姗来迟’,假惺惺地击退‘妖患’,以此大恩,兼并土地,收敛财富,这秀水镇上的王、张二家,就是靠着这等肮脏手段起家的!”
“他们的子弟,甚至还能凭借这‘除妖卫道’的好名声,光明正大地拜入那些名门正派!”
仙儿喘了口气继续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他们的手段多着呢。”
绥绥思虑良久,将仙儿的诉苦和记忆里的部分对照反思学习,
最近“传承记忆”苏醒得越来越多,她需要复盘学习的也越多。
虽然这些弯弯绕绕一时理不清,但她听懂了仙儿话语里的苦楚与绝望。
“真是可恶。”绥绥皱眉,发自内心厌恶,加上记忆的影响,不知为什么她厌恶做女人,如果自己是男人就好了。
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一扫寰宇!
雄鸡一唱天下白!
可绥绥心里又惦记着那混蛋,也不服气,凭什么自己就做不到。
绥绥看着仙儿泪流满面却强忍着不哭出声的样子,心疼不已,更是下定了决心,她也可以做到,证明给“记忆”看
她伸出手,轻轻地将仙儿揽入怀中。
“苦了你们了。”她低声说,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仙儿在她怀中微微一僵,如今的尊上气质又陡然一变,如果说之前的尊上有些稚嫩懵懂,现在的尊上反而就是他曾经心目中幻想的大侠。
泪水再也止不住,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和迟....
为什么尊上不是男儿身!
泪水浸湿了绥绥的衣襟。
仙儿哽咽着:“不苦……道士常言,一饮一啄,莫非前定。没有这些苦难,仙儿和其他姐妹们,又如何能遇到尊上,得到救赎呢?或许这就是当年算命说的我的劫数,只求尊上不要厌恶我等残花败柳之身。”
“怎么会!”绥绥闻言,语气罕见地带上了几分焦虑和坚定,“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知道仙儿她们遭受了何等摧残,哪怕被解救出来,那些人和妖种下的恶果仍在侵蚀她们的生命。
年纪小的如小谷,或许还能慢慢调养,但像仙儿这样被折磨了十多年的,肉体早已千疮百孔,气血亏空得厉害,如同风中残烛,若非有她以情力勉强温养,恐怕活不过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