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渐缓，远处已能看见小镇的轮廓。
是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山下的聚落已经可以称作是小镇了。
在向远处望去，能看到袅袅炊烟，以及木色的栅栏，灰色的房屋，黑色的瓦片，以及那艳丽的红灯笼，因为是白天，所以没有点亮。
白色的世界突然变得斑驳起来，突然增加上了深浅不一的灰与褐和点缀在那些显眼地方的赤色，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了生命感。
走进镇子，扑面而来的热闹让林寻阳有些恍惚，叫卖的小贩，嬉戏的孩童，还有沿街飘香的小吃摊，这一切都与山上的清静截然不同。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人潮涌动，各种声音、气味、色彩交织在一起，这些喧闹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家徒弟，她察觉到了自己徒弟的局促，问道。
“怎么了，讨厌这种氛围吗？”
林寻阳愣了片刻，而后微微摇头，最后回答。
“不是，只是街上有好多人，有些不习惯。”
他又停顿了片刻，而后说着。
“而且，好像大部分人都很开心。”
铃拉着自家徒弟的手，歪头笑了笑。
“因为今天是春节，过往的忧愁和烦恼都是前一年的，是该要丢下的，该做的是在带着期待迎接新的一年，知道了么，寻阳？”
林寻阳点点头，说。
“我懂了。”
而后他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师尊。”
“怎么了？”
“那么对于师尊来说，会期待新的一年吗？”
铃指着自己，对于林寻阳提出的问题有些惊讶。
“对，我想就算今天的节日度过之后，师尊在下一年依旧会睡懒觉吧。”
林寻阳一本正经地说道。
“明天会不会，我猜不到，但未来一定会。”
林寻阳边说着，边摊着手。
听到林寻阳这么说，铃哑然失笑，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自家徒弟的额头。
“好啊，真是倒反天罡，现在都敢打趣师尊了？”
不过铃并不会生气，一来，她本来就是这样子，若是非要让她勤快起来，那才会让她激动起来。
二来，她也觉得师徒之间也不必太过拘谨，而且反正他们又不是要做一辈子师徒。
林寻阳也温和的笑笑，而后又开口。
“师尊，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呢？”
铃愣了愣，扶着皙白的下巴思考了一会儿。
“要说不期待，那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期待，其实也没有太期待啦。”
两人走在街道，这里的雪被清扫过，能看到脚下的青石板阶，林寻阳一边装作好奇的样子观察着四周，一边用余光看铃脸上的表情。
看她从兜帽中漏出的几缕赤色的发丝，看她明亮的眼眸中所展现的情绪。
他清楚，师尊的情绪会毫不掩饰地表露在脸上。
只见对方思索着，然后又一次开口。
“但时间总是向前走的，你也会慢慢长大，所以我还是挺期待的，期待那还没到达的明天。”
铃笑笑，脸上的表情那样坦然。
听到这句话林寻阳脚步停止片刻。
“其实，我也想问，小寻阳的想法？”
铃侧过头，看林寻阳那张稚嫩的小脸，她清楚很快这个男孩就会长大，然后会找到自己的道路与目标，然后去追逐与奋斗。
不如说，现在他可能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但无论怎样，她都会支持他。
林寻阳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不知道可不能作为答案，那样是会得零分的。”
铃看着自家徒弟用稚嫩的脸庞思考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像是在一本正经装大人一般，但明明还是个小孩。
她下意识地摸摸林寻阳的头，顺着发丝的方向揉了揉，说。
“但你时间还多着呢，没必要思考这么多。”
铃安慰道。
因为这孩子失去了爱他的父亲母亲，所以对未来总是带有几丝不安，但这孩子还有她。
虽然她有些时候很不靠谱，但在护崽这方面，铃认为自己不会差。
所以林寻阳还有很多时间去体会，去思考，去决定，未来要行走的路途。
林寻阳听着自家师尊安慰的话语，心中却还是不安。
不过为了不让师尊担心，他装出一副安心下来的样子，轻轻应了一声。
“嗯。”
铃察觉到徒弟细微的掩饰，却也不说破，只是牵着自家徒弟的手，继续在人潮涌动的大街走着。
两人穿过熙攘的人群，在一个糖人摊前停下脚步。
摊主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看起来身体很健朗，正低头专注地绘制糖画。
将画出的糖人交给顾客之后，老爷爷笑呵呵地望向林寻阳，问道。
“这位小朋友要来个糖人吗？”
林寻阳本能地想要拒绝，正欲开口，却被铃略有些兴奋的话语打断。
“老爷爷，来两个糖人吧。”
摊主愣了片刻，随后问道。
“要什么样式的？”
“我要做成凤凰的，至于另一个。”铃回头看着林寻阳，问道，“寻阳，你想要什么图案呢？”
林寻阳想了片刻，之后回道。
“我要个兔子就行了。”
老爷爷看着亲密的两人，只以为是对关系很好的姐弟，而后爽朗答道。
“好嘞。”
很快他们都拿到了自己的糖人，而后继续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中，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
铃看着手上的凤凰糖人，只有一个简陋的鸟形，有些失望。
“这一点都不像我。”
林寻阳捂着嘴笑。
铃则有些不满。
“笑什么笑，胆子大了，都敢嘲笑师尊了。”
林寻阳听见这么义正言辞的指责，不得已只好转移话题。
“话说，我还没有见过师尊作为凤凰时候的样子。”
铃撇撇嘴，心说你当然见不到，因为当人舒服，而且她前世就是人，所以能保持人形就不会变回凤凰。
所以别人自然是见不到的。
不过看着徒弟好奇的眼神，她还是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便说。
“见到为师的真身可不是件好事。”
她故弄玄虚。
“为什么？”林寻阳问。
“因为见到为师真身就说明我受伤了，且短暂时间之内恢复不了，就说明我保护不了小寻阳了。”
铃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
林寻阳听了连忙摇头。
“那我希望永远都不会有见到师尊真身那一天。”
林寻阳认真地说，却见铃又用手抚过自己的头，她正温和地笑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却不由得呆了。
只听见她缓缓说。
“傻徒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