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的话语透过深沉的海水清晰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海底那块巨大的“红色礁石”猛地一颤,那双紧闭的、燃烧着金焰的竖瞳倏然睁开,里面写满了“终于来了”的解脱和“这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待”的暴躁。
“咕吼——!!!”
一声被海水压抑得沉闷、却依然能听出怒气的低吼从赫克托喉咙里挤出。它庞大的身躯舒展开来,暗红色的鳞片缝隙间迸发出炽热的光,瞬间将周围冰冷的海水蒸发出大片翻滚的气泡与白色湍流。它显然受够了这无光、高压、充满讨厌水元素的环境,哪怕极力收敛,龙神本质与深海规则的细微冲突也让它浑身不自在。
芙宁娜轻笑一声,指尖朝下一点。周围沉重冰冷的海水仿佛拥有了生命,温顺地向两侧分开,形成一条从海底直达海面的宽阔通道,通道内压力适宜,光线柔和。这并非暴力排开,而是一种更精妙的、对水元素本身的“引导”与“安抚”,连带着将赫克托周身那躁动的炎狱气息也悄然包裹、隔离,避免对海洋生态造成进一步的惊扰。
“上来吧,别扭的家伙。带你去看看会发光的大海,总比待在这黑漆漆的地方生闷气强。”
赫克托从鼻子里喷出两股夹杂着火星与矿渣的气流,算是回应。它不再迟疑,庞大的身躯灵活地摆动,顺着那条水之通道向上游去,速度快得带起一阵低沉的水流轰鸣。虽然依旧满脸写着“不爽”,但能离开这纯粹的“水牢”,显然让它心情好转了那么一丝丝。
当它巨大的头颅冲破海面,重新呼吸到带着咸腥与相对自由气息的空气时,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畅些的、雷鸣般的吐息。它瞥了一眼悬浮在“海风号”旁边的芙宁娜和希雅,尤其是看到希雅眼中那丝好笑与同情时,喉咙里又咕噜了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再次施展变形术。
一阵红光闪过,那如山峦般的龙神躯体迅速缩小、凝实,重新变回了那只暗红色鳞片、熔岩翼膜、一脸不爽的“小红鸟”,熟门熟路地落到芙宁娜伸出的手臂上,还不忘用爪子泄愤似的抓了抓她的护腕。
“好了,欢迎归队,‘小红’阁下。”芙宁娜掂量了一下它的重量,调侃道,“深海隐居生活体验如何?有没有领悟到什么‘静水流深’的哲理?”
“小红”用喙狠狠啄了一下芙宁娜的指尖,当然,没用力,只是表达抗议。
希雅忍俊不禁,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小红”头顶那片光滑微热的鳞片。“辛苦了,赫克托。接下来我们去的地方,应该不会这么‘湿’了。”
“小红”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勉为其难的咕噜,算是接受了这份安抚,把脑袋扭到一边,假装欣赏海景,虽然此刻的海景除了墨蓝就是铅灰,乏善可陈。
芙宁娜手臂一震,将“小红”轻轻抛起,它顺势飞落到船舱顶上找了个位置蹲下,继续它的“瞭望”兼“生闷气”大业。
“好了,人员齐整,目标确认。”芙宁娜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走回船头,与希雅并肩而立,目光投向海图上“游光岛”闪烁的坐标方向。“那么,启程吧,向着‘发光海之眼’。希望这三个月的航程,能给我们带来一些……亮晶晶的惊喜。希雅要钓鱼吗?”
希雅听到“钓鱼”这个词,翠绿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像被阳光照亮的林间溪水。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点头:“要!”
船身随着涌浪微微起伏,墨蓝色的海面在渐暗的天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芙宁娜看着希雅雀跃的样子,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她优雅地抬手,指尖在空中虚虚一划,两副造型简洁却线条优美的钓竿便凭空浮现,落入手中。钓竿并非凡木所制,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似玉非玉,竿身隐约有流水般的纹路,鱼线则是近乎透明的银色,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给,我的小精灵。”芙宁娜将其中一根钓竿递给希雅,“试试看手感?虽然比不上精灵们的古木钓竿,但胜在……嗯,足够‘听话’。”
希雅接过钓竿,入手微凉,却异常轻盈。她翠绿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根奇特的钓具,指尖拂过竿身,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极其精纯温和的水元素亲和力。“这是……用水元素凝成的?”
“一点小把戏。”芙宁娜轻描淡写,已经姿态娴熟地装好了鱼饵——那并非蠕虫或肉块,而是她用一点点水元素与携带的谷物、香料混合,模拟出的、对深海鱼类极具诱惑力的“能量团”,散发出一种清甜又带着鲜气的奇异芬芳。“用这个,不用弄脏手,而且……效率可能更高些。”
她自己则在船头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半倚半坐,将钓线优雅地抛入海中。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钓鱼,而是在进行某种艺术表演。那银色的鱼线悄无声息地没入海水,没有溅起丝毫水花。
希雅接过那根温润如玉的钓竿,入手轻盈,仿佛握着一段凝结的月光与水流。她学着芙宁娜的样子,小心地将那团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能量团”鱼饵挂上几乎看不见的银色鱼线。动作虽不如芙宁娜那般浑然天成,却带着精灵特有的轻盈与精准。
“这样……真的能钓到鱼吗?”希雅有些不确定地将钓线抛入海中,看着那银线悄无声息地没入墨蓝色的水面,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这种钓鱼方式与她记忆中在翡翠林地溪流旁,用柔韧藤丝和新鲜莓果诱捕银鳞鱼的经验截然不同。
“耐心点,我的小精灵。”芙宁娜已经舒服地倚靠在特意用水元素凝聚出的软垫上,姿态慵懒,钓竿松松地握在手中,仿佛只是件装饰。“对于深海的居民来说,纯粹的能量和独特的‘气息’,有时比血肉更具吸引力。尤其是……”她侧过头,对希雅眨了眨眼,“由我亲手‘调制’的饵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