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并未像在内陆那样穿透云层洒落,而是以一种更加柔和、更加弥散的方式渗入深海。上方海水滤下的天光在船身周围形成一片朦胧的、不断变幻的蓝灰色光晕,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水晶球内部。
希雅从一种极深、混合着安心与温暖的睡眠中醒来。意识回笼的瞬间,昨晚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并非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弥漫的感觉:芙宁娜令人心安的怀抱、落在发间与额头的轻吻、那些比海水更温柔的低语……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让她在初醒的迷糊中,心底泛起柔软的涟漪。
“醒了?”
芙宁娜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沙哑。希雅侧过头,发现芙宁娜已经醒了,正侧躺着,一只手支着头,银白的长发松散地铺在枕上,湛蓝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里面漾着毫不掩饰的温柔与一种沉静的愉悦。
“……嗯。”希雅的声音还有些哑,一抹薄红悄悄爬上了脸颊。一种全新的亲密感让她有些羞涩,却又无比贪恋此刻的靠近。
“睡得还好吗?”芙宁娜的指尖轻轻拂过希雅散落在枕边的发丝,动作轻柔。
希雅点点头,望进那片湛蓝里,小声而真诚地说:“很好。从未有过的安心。”
芙宁娜的唇角勾起一个动人的弧度,俯身在希雅额头上印下一吻,如羽毛拂过:“那就好。我的小法师,以后每一个清晨,都该如此安宁。”
希雅感到心中的涟漪扩散成了温暖的浪潮,将那丝羞涩也融化了。她发现,在芙宁娜面前,她所有的防线都会悄然卸下,融入一种更深沉的信任与依恋之中。
两人又在宁静的氛围中依偎了片刻,直到船舱外传来“小红”不耐烦的抓挠声——它显然是饿了,或者单纯对被关在舱外一整晚感到不满。
“看来我们的小小监护者需要安抚了。”芙宁娜优雅地起身,随手招来一件水元素凝成的睡袍裹住身体,赤足走向舱门。她的动作自然流畅,那份历经时光的从容与此刻流露出的亲昵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希雅看着她修长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甜蜜,有依恋,有一种被珍视的笃定,还有一种“能与这样的存在共享生命旅程”的、近乎奇迹般的感恩。她深吸一口带着海水微咸的空气,也起身开始穿衣。自然魔力在体内温和流转,带走最后一丝倦意,等她穿戴整齐走到舱外时,神情已恢复了平日的清柔,只是眼底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光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三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起初,希雅还曾试图用魔法刻印记录航行的天数,但在日复一日的相似景象中——墨蓝的海水、铅灰的天空、偶尔跃出水面的奇异生物、芙宁娜优雅操控水流的身影——时间感逐渐变得模糊。永恒风暴的壁垒早已消失在视野之外,连带着那片压抑的铅灰天空也逐渐变化。越往海图标注的“游光岛”方向航行,天空的颜色愈发清透,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介于深海蓝与黎明前鱼肚白之间的渐变色。阳光穿透海面上方稀薄了许多的云层,洒下的不再是朦胧的光柱,而是清晰明亮的金色光束,在海面投下粼粼波光。
“海风号”依旧平稳地航行着,船身被芙宁娜以水元素反复加固、清洁,依旧如新。船舱内,那些月光苔盆栽又长大了些,散发的柔光在白天也清晰可见;幻影织锦上的枫丹庭院景色,在某次希雅练习生命魔法时意外获得了些许“活性”,其中描绘的喷泉竟真的会微微涌动,带来一丝故乡的慰藉。
这三个月里,希雅逐渐习惯了芙宁娜所说的“力量增长停滞期”。她的魔力总量不再有明显提升,但对力量的精细掌控与对多种禁咒的灵活运用,却达到了全新的境界。她学会了如何在最小消耗下施展“星坠诀”的雏形,仅用其威压驱散靠近的巨型海兽;她改良了“虚丝凝烬”,创造出一种更温和的“元素剥离”技巧,能够在不伤害生命的前提下,暂时“关闭”某些攻击性过强的深海生物的元素器官,让它们悻悻退去。
芙宁娜则乐得清闲,大部分时间都慵懒地倚在船头或舱内,要么品味着随身空间中似乎永远喝不完的枫丹茶叶,要么兴致勃勃地“研究”这个世界无尽之海的生态——以她的方式。她曾引导一股温和的暖流,将一片随洋流飘荡的、会发光的浮游生物群落聚拢到船边,形成一场私人的“水下星光秀”;也曾随手凝出一面巨大的水镜,折射深海极光般的魔幻景象供希雅临摹练习光影魔法。当然,她最主要的“工作”,还是精准地维持着航线,避开那些过于危险的深层洋流与海底山脉,同时不断微调航向,追踪着海图上“游光岛”坐标那微妙的偏移——那岛屿似乎并非完全静止。
她们偶尔也会停航。芙宁娜会寻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带着希雅潜入海中,近距离观察那些奇异的珊瑚森林、沉默游弋的深海巨兽、以及依附在海底热泉口附近的、如同异星植物般的生命形态。芙宁娜的权柄让她们在深海中如同在陆地般自由,水压、呼吸、低温都不再是问题。希雅怀中的“翠绿之心”在这些探险中总是微微发热,与深海的生命脉动产生和谐的共鸣。她甚至学会了用自然魔法与某些温和的、拥有初级智慧的深海植物沟通,得知了一些关于“发光海”的零碎传说。至于赫克托(小红),它终于勉强适应了海上生活——或者说,适应了芙宁娜为它在桅杆顶端特别构筑的、带有微弱火元素循环的“特等席”。它依旧对周围无边无际的水元素充满不屑,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盹或梳理羽毛(鳞片),只有当芙宁娜偶尔“投喂”精纯火元素结晶,或是希雅实验新魔法弄出特别绚烂的光影效果时,才会稍微提起精神,投来一瞥。
这三个月相处,也让芙宁娜与希雅之间的默契与亲昵达到了新的深度。夜晚的船舱内,不再只有单纯的相拥而眠。芙宁娜总是有各种“花样”来调剂漫长的航程——有时是教授希雅一些提瓦特的水之舞步,在摇晃的甲板上相拥旋转;有时是用法术模拟出星空或极光,在梦幻的光影下轻声讲述提瓦特的故事;有时,仅仅是一个绵长的吻,或是一个在希雅练习魔法时从身后忽然环上的拥抱,就足以让空气变得甜蜜而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