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合作时间总算过去了。我放下数位笔,看着屏幕上完成的插画,长长舒了口气。线条流畅,氛围暧昧,完美复现了伶贝娜想要的那种危险又迷人的感觉。
“画得很不错。”伶贝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何时她又凑近了,下巴快要要搁在我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以后会经常用你的。”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我却听得尾巴毛都炸开了。用我的画?还是用我这个人?绝对是在说双关语吧这个坏女人!
“谢谢贝娜姐肯定,能帮上忙就好。”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正常,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画具。快跑,此地不宜久留!
“都这么晚了,”伶贝娜直起身,抱着手臂看我慌乱的动作,“不如就在这儿睡吧?晓晓肯定也想你陪她。”
“对对对!归云今晚住下嘛!”伶晓晓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粉白的兔耳兴奋地抖动,“我们可以一起打游戏!”
和晓晓挤一晚上倒没什么,她虽然闹腾但至少安全。可伶贝娜…光是想到她刚才那句糟糕发言,还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我就觉得脖颈后面又开始发烫。
留下来过夜?那跟小白兔住进狼窝有什么区别!
“不了不了!”我把数位屏飞快地塞进包里,动作快得差点拉坏拉链,“明天、明天猫咖还要一早去帮忙!要是迟到了,宁冬娅绝对会找我麻烦了!”
这个借口完美。我抓起包就往门口挪,尾巴紧张地贴在腿边。
伶贝娜没再坚持,只是唇角弯起带着点玩味的弧度。
“是吗?那真是可惜。”她往前走了一小步,恰好挡住我一半的去路,声音压低到只有我们能听见,“下次,可要空出更多时间才行。”
我头皮一麻,侧着身子从她和门框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贝娜姐晓晓再见!”声音飘在身后,人已经窜到了楼道里。直到跑出单元门,晚风扑在脸上,我才敢大口喘气。
回头看了眼那扇亮着暖灯的窗户,我抱着书包加快脚步。
绝对…绝对不能在她家过夜!
走在回去的路上,夜风拂过发烫的耳尖,我长长舒出一口气。
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能稍微放松下来。
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放着伶贝娜今晚的一举一动。她指尖划过我手背的触感,呼吸拂过耳廓的温度……
明明半年前交不上房租时,她还会揉着我头发说告诉我不急,甚至还愿意等我宽裕之后再看,看我的眼神就像看邻居家不懂事的弟弟。怎么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盯上猎物的大灰狼?
唔,虽然我知道这个比喻可能不太贴切,但确实是这样的感觉。
呜,为什么我变成女孩子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我甩甩头,把莫名涌上的那点惆怅压下去。至少今晚是熬过去了。接下来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有什么要忙的事情了,总算能喘口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啦!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僵在原地,心里顿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时间点找我,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啊!
屏住呼吸掏出来,屏幕上名字完全符合我的预想。
宁冬娅。
果然,我就知道是这个魂淡!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划开。消息简短得让人心慌。
「宁冬娅:在做什么?」
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心里,漾开一圈不安的涟漪。她从来不会发这种毫无意义的寒暄。我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反复删改了几次,最后发出去一句看似乖巧的试探:「归云:宁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既不过分热络,也没显出躲避。发出去后,我紧紧盯着屏幕,连呼吸都放轻了。
对方正在输入……
心跳莫名加快。她会怎么回?是继续绕圈子,还是……
「宁冬娅: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办公室一趟。」
没有解释,没有铺垫。直接得像一把冰锥扎进我心里。刚刚因为逃离伶贝娜而轻松些许的心情瞬间沉底,尾巴无力地垂下来,扫着冰冷的地面。
又是办公室……
我盯着那行字,顿感头皮发麻。不能问太多,显得我心虚,也不能什么都不问,那更像默认了什么。
斟酌再三,我谨慎地敲下一行字。
「归云:好的宁总。请问是需要提前准备什么材料吗?」
把话题限定在工作范畴,应该最安全。
「宁冬娅:来了就知道。」
她回得飞快,斩断所有退路。紧接着,第二条追了过来:
「宁冬娅:明天准时。早上上班也不要迟到。」
连标点符号都带着她特有的压迫感。我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深吸一口气。
「归云:知道了,宁总会准时到的。」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漫上来。明明每个字都斟酌过,可在她面前,我好像永远都在被动接招。
把手机塞回口袋,刚刚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已无影无踪。夜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沉甸甸的压抑。
可恶!为什么刚刚对付完伶贝娜,宁冬娅又找过来了,这两个家伙是商量好的吧!!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我刚刚提起的那点精神气儿也跟着泄了个干净。什么打游戏,什么刷视频,全都索然无味。算了,洗洗睡吧。
热水冲在身上,却冲不散脑子里那点纷乱的思绪。宁冬娅……她明天到底想干什么?复盘今天的工作?我好像没出什么纰漏。批评我比赛作品细节不足?可她已经肯定过基础扎实了。总不能是发现了我和伶贝娜……
不对不对,她怎么可能知道。我甩甩头,水珠溅得到处都是。
可如果不是公事,那……那更可怕。她会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把我堵在电梯角落,或者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我,又或者试探些别的什么?
躺在床上,我瞪着天花板,爪子无意识地揪着被角。把各种可能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好的,坏的,更坏的……可宁冬娅的心思比伶贝娜的陷阱还难猜。那个女人永远出其不意,永远掌控全局。
完蛋,根本预测不到。我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尾巴焦躁地在身后拍打床垫。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最折磨人了,像脖子上套了根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收紧。
眼皮越来越沉,脑子里还在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零碎的画面,宁冬娅冰冷的指尖,伶贝娜慵懒的笑,还有系统那幸灾乐祸的机械音……
可恶……明天……到底……
思绪断在了这里,最后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