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监的老马头蹲在马厩前，手里拿着块沾了豆饼渣的布，正给踏雪擦马鬃。这老马夫在宫里待了三十年，从先帝的“追风”到如今皇上的“乌云盖雪”，宫里的马他全养过，比太后还清楚宫里的弯弯绕。此刻他瞅着踏雪跟隔壁马厩的乌云盖雪又隔着木栏互踢，蹄子“咚咚”响，跟敲鼓似的，忍不住摇头：“这俩小祖宗，跟皇上皇后一个样，天天掐，没个消停。”
正嘀咕着，就见沈洛洛风风火火冲进来，一身红色骑装还没换，头发上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演武场回来。“老马头，踏雪今天吃豆饼了没？周行易那冰坨子没克扣吧？”她一开口就问豆饼，上次周行易为了气她，故意让马夫给踏雪减了半份豆饼，结果踏雪闹了一天脾气，不吃不喝，可把她心疼坏了。
老马头赶紧起身，笑着回话：“娘娘放心，皇上特意吩咐了，踏雪的豆饼加了双倍，比乌云盖雪的还多呢。”
“真的？”沈洛洛眼睛一亮，凑到马厩前，摸了摸踏雪的脑袋，“还是本宫的踏雪乖，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扣点心。”她说着，还故意瞥了眼隔壁的乌云盖雪——那马通体乌黑，就四只蹄子是白的，跟周行易那身黑底绣金龙袍一个德行，看着就冷冰冰的。
乌云盖雪像是听懂了，打了个响鼻，对着踏雪“咴咴”叫了两声，还抬了抬前蹄，像是在挑衅。踏雪也不甘示弱，伸着脖子就往乌云盖雪那边凑，差点把木栏撞翻。
“嘿，你这黑驴！”沈洛洛气得伸手去拍乌云盖雪的蹄子，“敢跟本宫的踏雪叫板，信不信本宫拔了你的马毛做马毛掸子！”
乌云盖雪哪会怕她，反而把头扭过来，对着她的手“呼”了口气，喷了她一脸马毛。沈洛洛气得跳脚，刚要发作，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冷笑声：“沈洛洛，你跟一匹马置气，是不是在西北待久了，连人跟马都分不清了？”
不用回头，沈洛洛也知道是周行易来了。她转身瞪他：“谁跟马置气了？是你这破马先挑衅本宫的踏雪！”
周行易穿着一身常服，手里还拿着根马鞭，显然也是刚遛完马。他走到乌云盖雪身边，摸了摸马脖子，挑眉道：“朕的乌云盖雪，可是千里挑一的战马，哪会跟你这匹‘小野马’一般见识？分明是你家踏雪先撩拨。”
“你胡说！”沈洛洛伸手去扯他的袖子，“踏雪最乖了，都是你这破马的错！”
两人又吵了起来，从马的对错吵到上次围场的猎物，再吵到御膳房的烤包子，老马头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帝后脸红脖子粗地互怼，跟看两匹闹脾气的马似的，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两位主子，借一步说话。”
沈洛洛和周行易同时停嘴，都有点不耐烦：“何事？”
老马头领着两人走到御马监的小院子里，搬了两张小马扎让他们坐，自己则蹲在地上，慢悠悠道：“两位主子，老奴养了三十年马，别的不说，就说这马性，跟人性是一样的。您看踏雪和乌云盖雪，天天隔着栏互踢，可真要是把它们分开，又都蔫蔫的——这叫‘斗则相生’，越掐越亲。”
沈洛洛脸一红，嘴硬道：“谁跟他亲了？本宫跟他就是死对头！”
周行易也别过脸，冷哼一声：“老马头，朕跟皇后只是……只是为了宫里的规矩，才没真闹僵。”
老马头笑了笑，没戳破他们，继续道：“老奴知道两位主子心里有气，可这马要是总这么掐，早晚得闹出病来。不如这样，明天一早，老奴把两匹马牵到后苑的空地上，让它们一起遛遛，说不定就和好了。两位主子要是有空，也一起来看看？”
沈洛洛心里一动——她早就想让踏雪多活动活动，可宫里的马厩太小，正好借这个机会让踏雪跑跑。周行易也有点意动，乌云盖雪最近总闹脾气，说不定跟踏雪一起遛遛，真能乖点。
“行，本宫明天来！”沈洛洛抢先答应，生怕周行易反悔。
周行易也点头：“朕知道了，明天朕会来。”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沈洛洛就骑着踏雪到了后苑。后苑的空地很大，长满了青草，阳光洒在草地上，金灿灿的。踏雪一到空地，就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没过多久，周行易也骑着乌云盖雪来了。乌云盖雪一看见踏雪，眼睛就亮了，挣脱周行易的缰绳，就往踏雪那边跑。踏雪也不跑了，转过身，跟乌云盖雪凑在一起，鼻子碰鼻子，像是在打招呼。
“哟，这俩马还挺投缘。”沈洛洛笑着说，心里有点惊讶——昨天还互踢的两匹马，今天居然这么和谐。
周行易也有点意外，嘴上却硬：“也就今天乖点，说不定一会儿又掐起来了。”
老马头牵着马绳，跟在后面，笑着说：“主子您看，马都能凑在一起，人哪有那么多架吵？老奴给它们备了豆饼，两位主子要不要一起喂喂？”
沈洛洛和周行易对视一眼，都有点别扭，却还是点了点头。老马头把豆饼分成两份，递给两人。沈洛洛拿着豆饼，走到踏雪身边，刚要喂，踏雪却突然闹起了脾气，甩了甩头，把她手里的豆饼打落在地，还往后退了两步，对着她“咴咴”叫了两声。
“哎？踏雪你怎么了？”沈洛洛有点懵，伸手想去摸它，踏雪却突然扬起前蹄，把她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小心！”周行易眼疾手快，扔下手里的豆饼，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就把沈洛洛抱在了怀里。
沈洛洛吓得闭紧了眼睛，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周行易的怀里，脸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见他“咚咚”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不少。周行易的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力道不大不小，刚好能稳住她的身子。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混着青草的气息，让她心跳也跟着快了起来。
“笨死了！连马都骑不稳！”周行易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把她往地上一放，却还是伸手扶着她的胳膊，生怕她摔倒。
沈洛洛脸一红，赶紧挣脱他的手，嘴硬道：“谁笨了！是踏雪突然闹脾气，跟本宫没关系！”
话刚说完，就听见“哎哟”一声——周行易刚才冲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脚下，被踏雪的蹄子踩了一脚，此刻正皱着眉，揉着自己的脚背。
“你没事吧？”沈洛洛下意识问，语气里带着点担心。
“没事！”周行易嘴硬，却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踏雪的蹄子多硬啊，踩一下疼得钻心，可他总不能在沈洛洛面前示弱。
老马头赶紧跑过来，蹲在周行易身边，查看他的脚：“皇上，您这脚怕是肿了，得赶紧找太医看看。”
“不用！”周行易摆摆手，“一点小伤，不碍事。”
沈洛洛看着他皱紧的眉头，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刚才要不是为了救她，周行易也不会被踩。她蹲下身，想看看他的脚，却被周行易推开：“别碰！脏死了！”
“谁要碰你了！”沈洛洛站起身，却还是忍不住说，“一会儿回宫，本宫让翠儿给你送点消肿的药膏，就是上次你给本宫的那种。”
周行易嘴上有点硬：“不用，朕的御药房有更好的药膏。”
两人正说着，就见乌云盖雪叼着周行易刚才扔下的豆饼，走到沈洛洛面前，把豆饼放在她脚边，还蹭了蹭她的手，像是在赔罪。
老马头趁机笑道：“娘娘您看，乌云盖雪这是替皇上给您赔罪呢！知道刚才踏雪吓到您了，让您吃豆饼消消气。”
沈洛洛看着脚边的豆饼，又看了看乌云盖雪讨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算你这黑驴有点良心。”
周行易也忍不住笑了，揉着脚背说：“朕的乌云盖雪，可比你家踏雪懂事多了。”
“你胡说！”沈洛洛瞪他，“踏雪刚才只是不小心，它平时可乖了！”
两人又吵了起来，老马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吵得脸红脖子粗，却没一点真生气的样子，忍不住摇头笑了——这对帝后，跟踏雪和乌云盖雪一样，都是嘴上硬，心里软。
吵了一会儿，沈洛洛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摸了摸肚子，有一丢丢不好意思：“本宫饿了，要回宫吃早膳了。”
周行易也觉得饿了，揉着脚说：“朕也饿了，一起走吧。”
沈洛洛愣了愣，没想到他会主动说一起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行，不过你脚疼，走慢点，别又摔了。”
“谁会摔了！”周行易嘴硬，却还是放慢了脚步，跟她并肩走在草地上。
周行易偷偷看了沈洛洛一眼，她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嘴角还带着点笑意，比平时炸毛的样子可爱多了。他心里有点异样的感觉，赶紧咳嗽一声，假装看天上的鸟。
“对了，”沈洛洛突然开口，“上次你说要给本宫酿马奶酒，酿好了没？”
“快了。”周行易说，“御膳房说还要再发酵几天，等好了，朕让他们给你送过去。”
“不用送，本宫自己去御膳房拿。”沈洛洛说，“省得你又扣本宫的酒。”
“谁会扣你的酒！”周行易瞪她，“朕是那种人吗？”
“你就是！”沈洛洛挑眉，“上次本宫往你茶里加辣椒粉，你就扣了本宫三天点心，这次指不定又要耍什么花样。”
“那是你先惹朕的！”周行易也挑眉，“要是你这次不往酒里加东西，朕就多给你两坛。”
“谁要加东西了！”沈洛洛嘴硬，心里却有点虚——她本来还想往酒里加点酸果干，让周行易吃个哑巴亏，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两人就这么聊着天，慢慢往回走。老马头牵着两匹马，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这对帝后，吵吵闹闹的，倒比宫里那些虚情假意的妃嫔，有意思多了。
回到宫里，沈洛洛果然让翠儿给周行易送了消肿的药膏。周行易收到药膏，看着上面熟悉的薄荷香，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这丫头，嘴上硬，心里倒还挺记挂他。
下午，周行易正在御书房批奏折，赵虎突然闯进来，手里拿着个食盒：“皇上，娘娘让奴才给您送点心来了，说是赔您被马踩的罪。”
周行易愣了愣，打开食盒，里面是热腾腾的烤包子，还冒着热气。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羊肉的香气扑面而来，比御膳房做的还好吃——这分明是沈洛洛自己做的，她的手艺，跟她娘一模一样。
“皇上，娘娘还说，”赵虎接着说，“让您吃完包子，把脚好好歇着，别总站起来，不然严重该废了。”
周行易心里一暖，嘴里却硬：“知道了，下去吧。”
赵虎刚走，周行易就拿起一个烤包子，慢慢吃了起来。他想起早上在后苑，沈洛洛被踏雪甩下来，他冲过去抱住她的样子，心跳又快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脚背，虽然还疼，却觉得值了——至少，他救了她，还收到了她做的烤包子。
而坤宁宫里，沈洛洛正坐在院子里，看着踏雪吃豆饼。翠儿凑过来说：“娘娘，皇上收到药膏和包子，可开心了，赵虎说，皇上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谁管他开不开心！”沈洛洛嘴硬，却忍不住笑了，“本宫只是怕他脚肿了，没法批奏折，耽误国事。”
翠儿笑着说：“娘娘，您就别嘴硬了，您明明是担心皇上。”
“谁担心他了！”沈洛洛瞪了翠儿一眼，却没真生气。她看着踏雪，想起早上和周行易一起遛马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甜——原来，跟周行易一起遛马，一起吵吵闹闹，也挺有意思的。
晚上，周行易又去了坤宁宫用晚膳。沈洛洛本来不想让他来，却还是让翠儿多摆了一副碗筷。两人一起吃饭，又吵了起来——周行易嫌烤包子太咸，沈洛洛嫌他喝马奶酒太多，吵得不可开交，却都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晚饭，周行易要走的时候，沈洛洛突然叫住他：“周行易，你的脚……好点了吗？”
周行易愣了愣，回头看她，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红，眼神里带着点担心。他心里一暖，嘴上却硬：“好多了，托你的福。”
"那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