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的气氛瞬间僵住,周行易攥着沈洛洛的手腕,指节泛白,眼底的火气几乎要把整个烟雨楼烧了。跪在地上的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们,头埋得快贴到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喘——谁能想到,陛下赶来捉皇后,竟先跟个青楼小倌较上了劲,还把“结实不结实”这种话都抖了出来。
沈洛洛被他拽得手腕发疼,却笑得眉眼弯弯:“周行易,你方才说啥?他没你结实?没你会批奏折?”
“朕没有!”周行易梗着脖子,耳尖却红得滴血,“朕是为了皇家颜面!你身为皇后,跑到这种地方跟陌生男子厮混,传出去成何体统?”
“陌生男子?”沈洛洛挑眉,故意往清风那边瞟了一眼,“人家清风公子比你识趣多了,还会给我揉肩、递点心,哪像你,一提生娃就跑,胆小鬼!”
这话像根刺,扎得周行易心口发紧。他瞪着清风,眼神冷得能结冰:“你给她揉肩?”
清风吓得魂都飞了,连连磕头:“陛下饶命!是……是皇后娘娘让小的揉的,小的不敢不从啊!”
周行易正要发作,雅间的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道温婉却带着锐气的声音飘进来:“哟,这烟雨楼的雅间,今儿倒是比朝堂还热闹。”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个穿月白绣玉兰花褙子的女子,发髻上只簪了支羊脂玉簪,素净得像池边的莲,可眉眼间那股通透劲儿,却让人不敢小觑。她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婆子,手里还拎着个沉甸甸的红木匣子,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户部尚书余光瞥见来人,身子猛地一僵,脸瞬间白了——这不是他那口子柳清沅吗?她怎么来了?!
柳清沅缓步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地跪着的大臣,最后落在沈洛洛身上,非但没慌,反而屈膝福了福,声音从容:“臣妾柳氏,见过皇后娘娘。”
沈洛洛愣了愣,她早听说户部尚书娶了个世家女,是京城夫人团的首领,却没想到这么年轻,还这么镇定——换做别的夫人,见了皇后在青楼,早吓得尖叫出声了,她倒好,还规规矩矩行礼,眼神里半分惊讶都没有。
“你是户部尚书的夫人?”沈洛洛挑眉,故意挣了挣周行易的手,“起来吧,这儿不是宫里,不用多礼。”
柳清沅起身,目光落在还跪着的户部尚书身上,嘴角勾了勾,却没看他,转头对沈洛洛笑道:“娘娘放心,方才在门外,您跟几位大人说的话,臣妾都听见了。自家夫君不守规矩,跑到这种地方来,本就该管。您要是信得过臣妾,往后这些人在朝堂上再敢跟您唱反调,臣妾替您从家宅里‘治’他们!”
这话一出,户部尚书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连周行易都愣了——这柳夫人,看着温婉,说话倒是比沈洛洛还直接,连“家宅里治”都敢说,分明是早就拿捏住了自家夫君的把柄。
沈洛洛眼睛一亮,瞬间觉得这柳清沅顺眼极了:“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方才户部尚书还跟我装可怜,说什么妻儿病重要回乡,结果转头就来这儿喝花酒,你说该怎么治?”
柳清沅转头看向自家夫君,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夫君,上个月你说要给老家的母亲修祠堂,从我这儿支走了五千两银子,说是请最好的工匠。方才我让婆子去你书房查了,那银子根本没寄回老家,倒是在烟雨楼的账房里存了两千两,说是给这位清风公子的‘缠头费’?”
户部尚书脸“唰”地白了,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清沅,你……你听我解释,那是误会!”
“误会?”柳清沅示意身后的婆子把红木匣子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银票和账本,“这是你在城外购置的那处别院的地契,还有你给烟雨楼这个小倌买的玉佩、扇子,我都给你‘收’回来了。往后家里的银钱,就由我亲自管着,你每月的月例,就按普通京官的份例来,多一分都没有。”
说完,她对两个婆子吩咐:“把老爷‘请’回家,关进祠堂,抄一百遍《朱子家训》,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出来见人。”
两个婆子上前,架起还想辩解的户部尚书,就往外走。户部尚书一边挣扎,一边哀嚎:“清沅,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回!那银子我是准备……”
柳清沅根本没理他,转头对沈洛洛笑道:“娘娘,让您见笑了。对付这种嘴硬心软、又爱耍小聪明的夫君,就得拿住他的软肋——男人嘛,要么图名,要么图利,要么图家里安稳。他要是在朝堂上跟您作对,我就断他的利;要是还敢撒谎,我就让他在京里的世家圈子里丢尽脸面,看他还怎么抬头!”
沈洛洛听得拍手叫好:“说得好!我就讨厌那些明明自己屁股不干净,还在朝堂上装清官的!柳夫人,你这法子,比我怼他们十句都管用!”
周行易站在一旁,看着沈洛洛跟柳清沅一见如故的模样,心里又气又酸。气的是沈洛洛刚在青楼跟人“厮混”,转头就跟别的女人结盟;酸的是,方才他跟沈洛洛吵了半天,都没让她露出这么开心的笑,柳清沅几句话,就把她哄得眉开眼笑。
“咳咳!”周行易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人的话,“沈洛洛,跟朕回宫!”
沈洛洛撇撇嘴,却没反驳——她知道,今天这事闹得够大了,再待下去,指不定还会撞见什么人。她对柳清沅眨眨眼:“柳夫人,改日我让人去户部尚书府递帖子,咱们好好聊聊‘治家’的法子!”
柳清沅笑着点头:“臣妾随时恭候娘娘。”
周行易拽着沈洛洛往外走,玄机子和赵虎赶紧跟上,还不忘把地上的兵部尚书等人也“拎”起来——这些人今天撞见这么大的事,要是不盯着点,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闲话。
走出烟雨楼,周行易才松开沈洛洛的手腕,却还是板着脸:“沈洛洛,你可知错?”
“我错啥了?”沈洛洛揉着手腕,不满地瞪他,“是你不肯跟我生娃,我才来这儿找乐子的!再说了,我还帮你收拾了几个朝堂上的老顽固,你该谢我才对!”
“谢你?”周行易气笑了,“你女扮男装跑到青楼,还跟别的男人喝酒、揉肩,朕没治你的罪就不错了,还谢你?”
“那是清风公子主动给我揉的,又不是我逼他的!”沈洛洛梗着脖子,“再说了,你刚才还跟人家比结实,比会批奏折,你当我没听见?”
周行易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朕那是为了皇家颜面!你要是再敢跑出来,朕就把长信宫的宫门锁了,让你一辈子都出不去!”
“你敢!”沈洛洛停下脚步,叉着腰瞪他,“我是皇后,又不是你的囚犯!你要是敢锁着我,我就去慈宁宫找太后告状,说你欺负我!”
两人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地回了宫,玄机子和赵虎跟在后面,听得头都大了——陛下和皇后,真是一天不吵就浑身难受,可这吵吵闹闹的样子,倒比宫里那些虚情假意的妃嫔强多了。
回到长信宫,画春和翠儿早就急得团团转,见沈洛洛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沈洛洛一屁股坐在榻上,把烟雨楼的事说了一遍,说到柳清沅抄户部尚书私房钱时,笑得直拍腿:“你们是没看见,户部尚书那脸,白得跟纸似的,笑死我了!”
画春也跟着笑:“娘娘,这柳夫人可真厉害!不愧是京城夫人团的首领,对付夫君有一套!”
翠儿凑过来,小声说:“娘娘,您跟柳夫人结盟,往后在朝堂上就有帮手了!那些大臣要是再敢跟您作对,您就让柳夫人从家里治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
沈洛洛点头:“没错!我明天就给柳清沅递帖子,请她来宫里喝茶,好好跟她学学怎么治这些老顽固!”
而此时的乾清宫,周行易正对着奏折发呆。他脑子里全是沈洛洛在烟雨楼跟柳清沅说话时的模样,还有她笑起来时亮晶晶的眼睛。他越想越气,却又忍不住想起柳清沅说的“拿住软肋”——沈洛洛的软肋是什么?好像没有,她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都敢怼。那他的软肋呢?周行易不敢深想,只能拿起朱笔,在奏折上胡乱批了几个字,却怎么看都不顺眼。
“陛下,兵部尚书求见。”小太监进来通报。
周行易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兵部尚书战战兢兢地走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臣知罪!”
“你可知错在何处?”周行易语气冷淡。
“臣不该跑到烟雨楼喝花酒,不该在朝堂上跟皇后娘娘作对,更不该……更不该让陛下和皇后娘娘撞见,丢了皇家的脸面!”兵部尚书连连磕头。
周行易看着他,忽然想起沈洛洛说的“这些老顽固就是欠收拾”,心里竟有些认同。他沉吟片刻,说:“罢了,念在你是初犯,朕就不罚你了。但你记住,往后在朝堂上,皇后说的话,你少反驳;皇后要做的事,你少阻拦。若是再敢跟她作对,朕就把你今天在烟雨楼的事,告诉你夫人。”
兵部尚书吓得赶紧答应:“臣遵命!臣再也不敢了!”
送走兵部尚书,周行易靠在龙椅上,心里乱糟糟的。他发现,自从沈洛洛嫁进宫,他的生活就变得鸡飞狗跳,却又比以前有意思多了。以前他批奏折、开朝会,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现在,他每天都在跟沈洛洛斗嘴,却又忍不住想跟她说话,想知道她在做什么。
“朕才不是想她!”周行易喃喃自语,“朕是怕她再跑出去闯祸,丢了皇家的脸!”
第二天一早,沈洛洛就让人给柳清沅递了帖子,请她来宫里喝茶。柳清沅来得很快,还带了一匣子自己做的桂花糕。两人坐在长信宫的海棠树下,喝着茶,吃着点心,聊得不亦乐乎。
“柳夫人,你是怎么知道户部尚书在烟雨楼有私房钱的?”沈洛洛好奇地问。
柳清沅笑了笑:“他那点小聪明,还瞒不过我。他每个月的月例、俸禄,我都记着账呢。上个月他说要给老家修祠堂,支走五千两,我就觉得不对劲——他母亲去年才修了祠堂,怎么会又修?我就让人跟着他,果然,他把银子存进了烟雨楼的账房,还买了不少东西给那个清风公子。”
“那你为啥不早点戳破他?”
“戳破他干啥?”柳清沅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男人嘛,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得顺着毛摸,也得时不时敲打敲打。我要是早戳破他,他肯定会跟我闹,还会把私房钱藏得更隐蔽。不如先忍着,等他把把柄送上门,再一次性收拾他,让他再也不敢有二心。”
沈洛洛听得连连点头:“你说得太对了!周行易也是这样,每次跟他斗嘴,我都得想办法戳他的软肋,才能让他服软!”
柳清沅笑了:“陛下的软肋,娘娘应该最清楚吧?”
沈洛洛愣了愣:“他哪有什么软肋?他就是个嘴硬心软的胆小鬼!”
柳清沅转而说:“娘娘,其实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跟家里的夫君一样,都有软肋。有的贪财,有的图名,有的怕老婆,有的在乎家族颜面。咱们要是能抓住他们的软肋,就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没错!”沈洛洛眼睛一亮,“就像兵部尚书,他最怕他夫人烧他的朝服;御史大夫,最在乎他的‘清官’名声;还有那个礼部尚书,他女儿下个月要出嫁,最怕亲家知道他家的丑事。”
柳清沅点头:“娘娘说得对。咱们可以结成联盟,您在朝堂上怼他们,我在夫人团里敲打他们的夫人。他们夫人要是知道了自家夫君的丑事,肯定会在家里治他们,到时候,他们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跟您作对?”
“好主意!”沈洛洛拍手叫好,“就这么办!以后咱们就是‘夫人联盟’,专门收拾那些老顽固!”
两人越聊越投机,从朝堂上的大臣聊到后宫的妃嫔。沈洛洛说起后宫里那些妃嫔,天天盼着她生不出嫡子,好钻空子,气得直皱眉。
柳清沅笑道:“娘娘别气。后宫的事,跟家宅后院差不多。那些妃嫔,就像家里的妾室,总想争宠,总想夺权。对付她们,也得用治家的法子——要么让她们知道,谁是六宫之主;要么抓住她们的把柄,让她们不敢作乱。”
“可我不会治后宫啊!”沈洛洛叹了口气,“我在西北待惯了,性子直,不会那些弯弯绕绕。”
“娘娘不用会弯弯绕绕,”柳清沅说,“您是皇后,是六宫之主,有太后和陛下撑腰,您只要拿出皇后的威严,再抓住她们的错处,该罚就罚,该禁足就禁足,她们自然就不敢作乱了。再说,还有我呢!我在夫人团里,跟那些妃嫔的娘家夫人都熟,要是哪个妃嫔敢作乱,我就跟她娘家夫人说,让她娘家管管她!”
沈洛洛听得心里暖暖的,她没想到,自己刚来京城没多久,就能遇到这么投缘的人。她端起茶盏,对柳清沅说:“柳夫人,谢谢你。以后,咱们就是姐妹!”
柳清沅也端起茶盏,跟她碰了碰:“娘娘客气了。能跟娘娘结盟,是臣妾的福气。”
两人正聊着,画春进来通报:“娘娘,太后派人来请您去慈宁宫,说是有要事商议。”
沈洛洛和柳清沅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太后这个时候找她,会是什么事?
沈洛洛赶紧起身,对柳清沅说:“柳夫人,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
柳清沅点头:“娘娘放心去吧。”
沈洛洛跟着太后的太监来到慈宁宫,一进门,就见太后坐在榻上,手里捏着串佛珠,脸上却没半分严肃,反而笑得眉眼温和。旁边虽坐着淑妃几个妃嫔,可她们脸上那点得意劲儿,在看到太后的神色时,早蔫了半截。
“洛洛来了,快过来坐。”太后笑着招手,还亲自给她递了杯刚温好的枣茶,“刚从长信宫过来?走得急不急?累不累?”
沈洛洛心里一松,笑着福身:“谢太后,臣妾不累。”她接过枣茶,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口,也摸准了——太后哪是要问罪,分明是疼她,怕她被人嚼了舌根。
果然,没等淑妃开口,太后先慢悠悠道:“昨儿个烟雨楼的事,哀家都听说了。”
淑妃眼睛一亮,赶紧凑话:“太后,皇后娘娘身为六宫表率,却女扮男装去那种污秽地方,还跟外臣……”
“放肆!”太后眉头一皱,语气瞬间冷了,“洛洛做什么,轮得到你置喙?烟雨楼是污秽地方,可那些揣着私心、拿着俸禄却不干正事,跑去喝花酒的大臣,才是真污秽!”
淑妃被怼得脸色发白,嗫嚅着说不出话。其他几个妃嫔也吓得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太后转头看向沈洛洛,语气又软下来,眼里满是疼惜:“洛洛,哀家知道你是个通透的,做事有分寸。那些老臣在朝堂上跟你唱反调,你没法子在宫里治他们,才想着去外头‘敲打’,是不是?”
沈洛洛心里一暖,点头道:“回太后,臣妾就是看不惯他们明明自己屁股不干净,还装模作样教训别人。昨儿个柳夫人也帮着收拾了户部尚书,断了他的私房钱,看他往后还敢不敢跟臣妾作对!”
“好!做得好!”太后拍手笑了,“就该这么治!男人啊,就得有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