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泠渊回复的瞬间，顾盼盼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握着手机，因为过度兴奋而身体微微颤抖。她已经完全被即将到来的“约会”冲昏了头脑，拉着一旁的江小蕾，准备立刻回家进行长达数小时的战斗级别梳妆打扮。
顾盼盼忍不住在心中狂喜：“他答应了！他答应了！今晚七点！星海阁！我一定要成为今晚最闪耀的女王！我要让他看到，我顾盼盼，才是最配得上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驶回半山腰那座戒备森严的庄园，泠渊并没有立刻投身于晚宴的准备工作，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他换上了一身更为舒适的丝质睡袍，手中端着一杯年份久远的单一麦芽威士忌，赤脚走到了落地窗前那张宽大的躺椅上慵懒地坐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的思绪，如同杯中缓缓融化的冰块，渐渐沉淀而清晰。
今晚的“剧本”——《灰姑娘的午夜钟声》，已经在他脑海中反复排演了数遍。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顾盼盼的每一个可能的反应，以及他将如何应对，都已经被他计算得天衣无缝。这本该是一场完美又毫无悬念的胜利。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再次感到了那种熟悉的缺乏挑战而产生出来的倦怠。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两张截然不同的脸。一张，是顾盼盼那总是化着精致妆容、充满了虚荣与野心的、艳丽的脸；而另一张，则是林婉音那素面朝天、在泪水浸润下、却散发着某种神圣光辉的、清冷的脸。
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清冷如月。
一个是他即将征服的猎物，一个是他已经拥有的珍宝。
一个有趣至极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恶劣的想法，毫无征兆地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如果……我把她们放在同一个舞台上，会发生什么？”
“当那只骄傲的以为自己是全场焦点的孔雀，突然发现猎人的身边，早已站着一只血统更高贵、羽翼更华美的、真正的凤凰时，她那份引以为傲的美丽，是否还会那般耀眼？她那份虚假的自信，是否会瞬间崩塌碎成一地狼藉？”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瞬间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发现，这远比按部就班地执行一个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计划，要有趣得多。
这不仅是对林婉音的终极考验。更是对阳阳以及她刚刚开始学习的那个名为“感性”的全新变量一次绝佳的实战测试。
“阳阳。”他按下了躺椅扶手上的通讯按钮。
“主人，我在。”阳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准时响起。
泠渊抿了一口辛辣的威士忌，感受着那股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向他最得力的属下，下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指令。
“现在，我要交给你一个全新的任务。结合今天上午你从林婉音身上观察到那个名为‘感性’的全新变量，你来为我分析和预测一下……”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着这个疯狂想法所带来的兴奋感。
“如果在今晚星海阁的饭局上，我的身边同时出现了林婉音，”他特意加重了“同时”这两个字，“以顾盼盼的性格，以及你对所有人类在‘嫉妒’与‘攀比’这两种基本情感下的行为模式分析，现场会发生什么？”
通讯器的另一头，陷入了长达十秒钟极为罕见的沉默。
泠渊知道，这个指令对于阳阳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等于是在让她用一套刚刚开始学习又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全新算法，去推翻她之前建立的所有基于纯粹理性的逻辑模型。这是一场对她思考能力的巨大挑战。
“……正在建立新的情景模拟模型。导入变量：林婉音。变量属性：主人的‘伙伴’与‘女人’，拥有极高的艺术感受力与精神共鸣能力，对主人拥有百分之百的忠诚度与奉献欲。”
“导入变量：顾盼盼。变量属性：极度自信，极度虚荣，渴望成为焦点，对主人抱有强烈的征服欲与幻想。”
“导入环境：星海阁顶层旋转餐厅。环境属性：奢华、公开，具有强烈的社交象征意义。”
“开始模拟……冲突概率模型生成中……情感崩溃曲线计算中……”
阳阳的声音变得有些断断续续，仿佛有无数的数据流正在她的脑中疯狂地碰撞、重组。泠渊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听着，享受着自己最完美的女仆长，因为自己一个疯狂的想法而陷入“混乱”的愉悦感。
又过了漫长的一分钟，阳阳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杂着震惊与兴奋的奇异颤音。
“主人。模拟……完成了。”
“说出你的结论。”
“结论是……如果林小姐在场，目标‘顾盼盼’的心理防线，将在三十分钟内，被彻底摧预。整个过程，甚至不需要我们执行任何预定方案。”
“哦？”泠渊的兴趣被彻底提了起来。
“是的，主人。”阳阳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冷静，开始详细地汇报模拟出的场景，“初始阶段，顾盼盼会因为林小姐的出现而产生强烈的危机感与嫉妒心。她会试图在服装、言谈、以及对时尚的理解等所有她擅长的领域，对林小姐进行全面的压制，以彰显她才是那个‘被选中的女主角’。”
“但是，她的所有攻击，都将是无效的。因为林小姐从始至终，都不会将她视为‘竞争对手’。林小姐的眼神，她的姿态，她与您之间那种不需要言语的来自于灵魂层面的默契，本身就是一种对顾盼盼最残忍的，一种居高临下的‘无视’。”
“在饭局的中期阶段，您开始与林小姐讨论艺术、哲学，甚至只是单纯地为她切一块牛排时，那种排他性的亲密感，将彻底击碎顾盼盼试图与您建立‘平等关系’的所有幻想。她会意识到无论她穿戴得多名贵，表现得多出色，她都只是一个试图引起主人注意的‘外人’。而林小姐，才是这个王国的女主人。”
“这种从‘主角’到‘小丑’的巨大心理落差，将引发她的信仰崩塌。到了最终阶段，为了重新夺回您的注意，她会采取更极端、更不计后果的方式，比如主动的挑逗或者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在那个时候，她的所有防御都将归零，她的意志将彻底被摧毁，变成一个任由您处置的人偶。”
阳阳深吸一口气，报出了她那经过全新算法得出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
“主人，林小姐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套最完美的行动方案。她就像一个‘情感黑洞’，能轻易地吞噬掉顾盼盼那点由物质堆砌起来的虚假自信。在这个方案下，我们计划的成功率，将达到……理论上的，百分之百。”
听完阳阳这番充满了“人性”的精彩分析，泠渊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满足与愉悦，在空旷的房间里久久回荡。
“阳阳，你进步了。你让我看到了一场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的戏剧。”他将杯中最后一口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属于“魔王”那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通知林婉音，让她准备一下。”
“今晚的星海阁，我们的‘太阳’，不仅要照耀我，也要让那些井底的萤火虫们看一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光。”
听到泠渊的话语，女仆长阳阳万年不变的内心忍不住颤抖了起来：“百分之百……情感变量的权重，竟然真的可以凌驾于物质与逻辑之上吗？主人的判断，一如既往的正确。但是……让这个女人成为‘太阳’？那我们……我们这些从诞生之初就只为主人的黑暗而存在的女仆们，又将置于何地？”
泠渊的笑声还在空旷的餐厅里回荡，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棋手找到完美棋局时的愉悦。阳阳从通讯器中都能感受到主人脸上那久违而又真正产生兴趣的表情。她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心，也第一次产生了无法用逻辑和数据量化的名为“欣慰”的情绪。同时，她也深刻地认识到那个名为林婉音的女人，已经成为了这个帝国版图中，一个不可替代的、与她平行的、全新的权力中心。
“完美的胜利……”泠渊玩味地重复着这句话。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疯狂地推演着今晚那场即将上演的、加入了林婉音这个“情感黑洞”变量之后的全新剧本。顾盼盼骄傲的表情、被无视后的错愕、试图反击时的歇斯底里、以及最终信仰崩塌时的绝望与崩溃……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如此诱人。
这才是真正的“狩猎”。一场交织着人性、欲望、嫉妒与毁灭的华丽舞台剧。
他不能让这出戏剧的“总导演”缺席。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他需要林婉音，不仅需要她的理论，更需要她本人在场。他要亲眼看着她那耀眼的艺术直觉是如何将顾盼盼那虚张声势的物质火焰，彻底熄灭。他也要让林婉音亲眼看着，她自己所拥有的“情感”，是如何化为最锋利的武器，将另一个女人推入深渊。
泠渊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他直接拿起了自己的私人手机，从联系人列表中，找到了那个备注为“小太阳”的号码，主动拨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