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华灯初上。晴空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换上了另一副充满了欲望与浮华的由霓虹与光影编织而成的迷人面孔。
晚七时整，一辆漆黑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一位沉默的帝王，无声地滑行至晴空市地标建筑——星海阁酒店的门前。身着笔挺制服的门卫立刻一路小跑上前，用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恭敬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泠渊率先下车，他今晚选择了一套意大利顶级品牌Kiton手工定制的黑色燕尾服，合体的剪裁将他那完美的身材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没有佩戴任何多余的饰品，只是在手腕上戴了一块江诗丹顿的传承系列超卓复杂功能腕表，那低调而精密的时计，无声地诉说着他远超常人想象的财富与品位。
紧接着，他如同最绅士的骑士般向车内伸出了手。
一只戴着黑色丝质长手套的、纤细而白皙的手，轻轻地搭在了他的掌心。随后，林婉音的身影，出现在了星海阁那足以让无数名流望而却步的门前。
她又换上了一身足以与他匹配的“战袍”。那是一条看起来设计极为简约但仔细看会发现每一处剪裁都蕴含着大师手笔的迪奥黑色露背长裙，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如同流动的墨色夜空。她的长发被优雅地盘起，露出了修长的脖颈与完美的肩颈线条，耳朵上点缀着一对小巧却璀璨的钻石耳钉。她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唯一的亮色，是那抹如同泣血般艳丽的红唇。
此刻的她，不再是那个清冷的文艺少女，而是泠渊身边那位气场强大到足以与他并肩而立的冷艳女王。
“欢迎光临，泠先生，林小姐。”身为星海阁原支配人的女工作人员，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她脸上带着职业化却又发自内心的敬畏微笑为两人引路，“您的专属餐位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两人并肩走进酒店大堂，随即乘坐专属的观光电梯，直达位于六十六层顶楼的旋转餐厅。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宛如银河般璀璨的城市夜景，便毫无保留地铺展在眼前。整个餐厅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旋转着，让客人可以将晴空市三百六十度的夜景尽收眼底。悠扬的古典钢琴曲在空气中流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而在这片广阔得有些空旷的餐厅里，只有寥寥数桌由泠渊属下们饰演的客人。他们各自安静地用餐，对新来的客人投以礼貌而疏离的一瞥，完美地扮演了高端餐厅里该有的背景板角色。
在整个餐厅视线最好正对着晴空市最繁华夜景的那个位置上，顾盼盼早已等候多时。
她今天显然是盛装出席。一身火红色的范思哲高开衩晚礼服，将她那丰满而火辣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脸上化着明艳的妆容，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的珍珠项链。她坐在那里，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充满了势在必得的自信与野心。
当她看到泠渊的身影出现在餐厅入口时，她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那是一种猎物看到猎人主动走进自己陷阱时兴奋的光芒。但随即，当她看到泠渊身边那个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丝毫不在她之下的林婉音时，她眼中的光芒，瞬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审视。
“你来啦。”顾盼盼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脸上重新堆起热情的笑容，主动迎了上来，姿态亲昵得仿佛他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她的目光却像刀子一样，在林婉音的身上来回扫视。
泠渊仿佛没有察觉到空气中那微妙的电光火石，他只是礼貌性地对顾盼盼点了点头：“顾小姐，你今晚很耀眼。”
一句简单的称赞，既肯定了她的美貌，又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关系，限定在了初次见面的礼貌范畴。
说完，他的全部注意力，便完全转移到了身旁的林婉音身上。
他没有理会顾盼盼伸出的试图挽住他手臂的手，而是径直走到餐桌旁，亲自为林婉音拉开了椅子。在林婉音坐下后，他又极其自然地拿起餐桌上的白色餐巾，为她铺在膝上。
“这个位置的视野还好吗？”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姿态亲密得仿佛整个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灯光会不会太亮？需要我让他们调暗一些吗？”
“不用，刚刚好。”林婉音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只有他能看懂的夹杂着爱意与默契的微笑。
被彻底晾在一旁的顾盼盼，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挂不住了。她精心准备的开场白，她练习了无数次的亲昵姿态，在此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她只能尴尬地在他们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请自来又打扰了别人约会的第三者。
接下来的点餐环节，更像是变成了一场无声的单方面“屠杀”。
顾盼盼努力地想展示自己对高级料理的见解，她滔滔不绝地向泠渊推荐着菜单上的鹅肝与松露。然而，泠渊只是微笑着打断了她。
“谢谢你的建议，顾小姐。不过我和婉音今晚，想尝试一些菜单上没有的东西。”他打了个响指，伪装成餐厅经理的阳阳立刻出现在桌边。
“把酒窖里那瓶1982年的木桐拿出来。另外，让今晚的法籍主厨准备两份他的拿手菜‘诺曼底炖鱼’。”泠渊用流利的法语吩咐着，然后转向林婉音，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上次你说你在卢浮宫看过夏尔丹的《鳐鱼》，这道菜的灵感就来源于诺曼底地区的渔民生活，我想你应该会喜欢它所蕴含的那种朴素的现实主义美感。”
“我很期待。”林婉音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配合着他。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地用法语交流着，讨论着绘画、美学与美食。而被彻底排除在外的顾盼盼，只能尴尬地坐在那里，捏着手中的菜单，感觉自己像一个丑小鸭，无意中闯入了白天鹅的湖泊。她引以为傲的家世、财富、品味，在眼前这两个人所展现出的真正“贵族”气息面前，显得如此的幼稚和不堪一击。
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掐入了掌心的嫩肉之中。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女人是谁？她凭什么坐在他的身边？我才是今晚的女主角！泠渊……你看我啊！看看我！我比她漂亮！我比她身材好！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她？”
顾盼盼引以为傲的一切，无论是她对高级料理的肤浅见解，还是她试图用家世和财富构建起的虚假自信，都在泠渊与林婉音那如同二重奏般无懈可击的配合下被碾压得粉碎。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神明殿堂的凡人，神明与他们的伴侣，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讨论着她从未触及过的世界。而她所能做的，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用微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与正在被一寸寸凌迟的自尊。
她不甘心，她不能就这样输掉。在她的世界里，她从未输过。
“对了，”顾盼盼强行打断了泠渊与林婉音关于夏尔丹画作中现实主义光影对现代静物摄影构图影响的讨论，她举起了自己手中那个白天由泠渊所赠的粉色芬迪手袋，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泠渊，今天真的太谢谢你送我的这个礼物了，我好喜欢。你看，它和我今晚这身范思哲是不是绝配？”
她刻意将那个粉色的手袋举到胸前，挺起她那丰满的胸部，试图用这种最原始最直接的资本，来夺回他的视线。她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地望向对面的林婉音。
林婉音看着她那副如同斗鸡般虚张声势的模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可笑。她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她对泠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只有他能看懂的微笑，用气声轻声说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有趣的‘开胃菜’吗？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泠渊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笑意，对她的即兴表演感到非常满意。
得到“导演”的肯定后，林婉音才将目光转向顾盼盼。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却又带着一种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源自于艺术家的悲悯。
“很漂亮的包，顾小姐。”她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疏离贵气，“它的颜色、皮质以及手工的缝线，都代表了现代工业化奢侈品的最高水准。作为一个‘商品’，它是完美的。”
她特意加重了“商品”这两个字。
“不过，”她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展示了自己耳边小巧却璀璨的钻石耳钉，用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语气轻声说道，“比起用昂贵的物品来装饰自己，我个人更倾向于让自己成为风景本身。因为物品的价值是会被定义的，而风景是无法被估价的。你说对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顾盼盼的脸上。它彻底否定了顾盼盼一直以来所信奉的用物质来定义自身价值的全部人生信条。林婉音在告诉她：你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我看来一文都不值。
顾盼盼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那精心维持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看着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猎物，泠渊知道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他用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了两下，这是一个向所有在场女仆下达指令的暗号。
在餐厅的另一个角落，那张属于“江小蕾与她的新朋友”的餐桌上，正在上演着另一出无声的戏剧。
娇娇一边用小勺优雅地吃着面前的熔岩蛋糕，一边“不经意”地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江小蕾。屏幕上，赫然是几张无比清晰的照片——那是她刚刚从某个“内部渠道”搞到的下个月即将在巴黎举办的高定秀场的电子邀请函截图。
“小蕾姐，你看这个秀场的设计好漂亮啊。”娇娇用她那天真无邪到足以让任何人都放下戒心的声音说道，“我有个在巴黎读书的表哥，他认识秀场的布置人员，所以提前拿到了内部的设计图。他说，如果我能去巴黎，他甚至可以想办法带我进后台看看呢！”
江小蕾看着那张她只在顶级时尚杂志上见过的象征着时尚界最高殿堂入场券的邀请函，眼睛都直了。她再转头看看不远处，那个在泠渊和林婉音面前节节败退、脸色惨白的顾盼盼，她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动摇”的情绪。
而主餐桌上，对顾盼盼的最后一击已经准备就绪。
“顾小姐，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吗？”泠渊故作关切地问道。
“我……我没事。”顾盼盼的声音都在颤抖。
“是吗？”泠渊靠回到椅背上，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审判语气缓缓说道，“我倒觉得，你只是因为没有找到自己真正的价值，而感到了迷茫而已。你所追求的那些潮流与品牌，都只是别人定义的美。你一直在模仿，却从未想过你也可以成为‘标准’本身。”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伪装成餐厅经理的阳阳，手中捧着一个用深蓝色天鹅绒包裹的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精致礼盒，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了餐桌旁。
“这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份真正的礼物。”泠渊将礼盒推到顾盼盼面前，“打开看看吧。我想，它会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时尚’。”
顾盼盼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个礼盒。
盒子里没有珠宝，没有名表，也没有任何她所熟知的奢侈品。里面静静地躺着的，只有两样东西。
一枚用不知名的、闪烁着星光的黑色金属打造的、造型充满了未来感与艺术感的胸针。
以及一张用特殊纸张打印的、散发着淡淡墨香的邀请函。邀请函的顶端，用法文优雅地写着一行字：
『诚邀顾盼盼小姐，作为我下一季高级定制系列的‘灵感缪斯’，莅临我位于巴黎凡登广场的私人工作室，共同完成一件独一无二的作品。』
而在邀请函的最下方，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她只在时尚界最顶级的、神级传说中才听过的设计师的亲笔签名。
“轰——”
顾盼盼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然后又以一种更为绚烂更为疯狂的方式重新建立。她所追求的一切，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她认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终极梦想。此刻，就以这样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被那个男人当作一件“礼物”，随意地摆在了她的面前。
她再也无法维持那可笑的骄傲与伪装，捂住脸趴在餐桌上，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狂喜、羞愧与彻底放弃思考的剧烈哭声。
泠渊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她那因为剧烈哭泣而不断颤抖的头顶上。
林婉音也站了起来，走到顾盼盼的另一侧，弯下腰在她耳边用一种如同叹息般的充满了无上怜悯的语调，说出了那句早已准备好的将为今晚这出大戏画上句号的台词。
“可怜的……替代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