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辆承载着罪恶与契约的劳斯莱斯幻影，最终平稳地停靠在半山庄园那灯火通明的门廊下时，林婉音才缓缓地从泠渊的怀中直起身。她感觉自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激烈的梦境，窗外那片熟悉的属于他的王国，此刻却因为她身份的转变，而显得既亲切又陌生。
泠渊没有急于下车，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因为承载了太多东西而显得有些迷茫却又无比清澈的眼眸。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不知何时又渗出的一丝湿润。
“回家了，婉音。”他柔声说道。这个“家”字，他说得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让林婉音的心脏再次被一股巨大的暖流所包裹。
阳阳早已带领着一众女仆在门口恭候。当泠渊牵着林婉音的手走下车时，所有女仆都比上一次更加谦卑地低下了头，她们看向林婉音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对未来女主人的绝对敬畏。
泠渊没有理会她们，只是牵着林婉音，径直地穿过宏伟的大厅，走上那铺着猩红色地毯的旋转楼梯，一直将她送到了那间属于他的已经被重新布置过的专属寝宫门口。
房间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更换过。空气中弥漫着她最喜欢的白兰花香薰的气味，床头柜上摆放着她习惯阅读的哲学诗集，衣帽间里挂满了更符合她日常风格而又简约而富有设计感的各类衣物。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座宅邸已经承认了她的女主人身份。
泠渊没有走进去，他只是倚在门框上用一种宠溺而又带着一丝歉意的目光看着她。
“我要去做坏事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件“今晚要去散步”一样平常的小事，“那些不听话需要被‘再教育’的洋娃娃们，还在等着她们的主人，去亲自为她们的脑袋里装上新的程序。”
这番充满了残酷暗示的话语，让林婉音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知道，他指的是顾盼盼和江小蕾。
“所以，”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给了她今晚的最后一个选择，“你今晚可以住在这个属于‘我们’的家里，在我的床上盖着我的被子，等着我办完事回来抱着你睡。或者如果你觉得害怕，觉得无法接受，我也可以现在就让阳阳派人送你回你自己那个公寓。”
林婉音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不带一丝掩饰的黑暗。她知道这是他对她的最后一次考验。考验她是否真的有资格，成为他黑暗世界里的那束光。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主动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这里才是我的家。”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女主人的口吻清晰地回答道，“我等你回来，我的……国王。”
“乖。”泠渊的脸上露出了今晚最灿烂的一个笑容。他最后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去。
林婉音站在门口，看着他那挺拔而孤高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她没有感到丝毫的害怕或不忍，心中反而涌起了一股奇特的混杂着怜爱与骄傲的情绪。
那是属于我的男人。那个即将去行使他的权柄，去惩罚那些愚蠢的人。而我则是他唯一的例外，是他愿意为之停下脚步甚至展露脆弱的唯一归宿。
她关上房门，将自己扔进了那张柔软得不像话的大床上，抱过那个还残留着他气息的枕头，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她决定要在这里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国王，在完成了对其他所有物的征伐之后，带着一身的硝烟与胜利的气息，凯旋归来。
与此同时，泠渊的身影出现在了宅邸地下一层，一条由冰冷的金属与强化玻璃构成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走廊里。这里的空气，都比楼上要冷上好几度。
他一边走，一边优雅地戴上了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的鼓点上，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阳阳跟在他的身后，为他汇报着：“主人，顾盼盼与江小蕾已按照您的吩咐，分别安置在A区和B区的‘冷静室’内。她们的反抗情绪并不激烈，心理评估显示她们目前都处在‘恐惧与期待’的混合情绪中，是进行‘再教育’的最佳时期。”
“很好。”泠渊的声音已经不带任何温度。
他们最终停在了一扇由厚重合金打造的没有任何门把手的金属门前。阳阳上前，通过了虹膜、指纹与声纹三重验证后，那扇门才发出一声低沉的机械声缓缓地向内滑开。
门内，是一个与楼上任何一个房间的奢华都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冰冷禁欲气息的纯白色空间。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类似于高科技手术台的白色床榻。而顾盼盼，就以一个“大”字形，被磁力锁拷牢牢地固定在了床榻之上。
泠渊缓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不久前还骄傲得像只孔雀，此刻却卑微得如同蝼蚁般的顾盼盼。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抬起了她那张还残留着精致妆容的脸。
“别急，亲爱的盼盼。”他的声音温柔，却又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我们的‘再教育’课程，现在才刚刚开始。”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用一种近乎催眠的语调缓缓地说道。
“首先，让我们来学习第一课——忘记你的名字。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顾盼盼。你只是我的……一件会说话的漂亮玩具。”
……
不知过了多久泠渊走到操作台前，按下了与监控室通话的按钮。
“阳阳，”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进来处理一下。给她们两个都注射解药，带去治疗。”
“遵命，主人。”
泠渊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更加冰冷的指令。
“为她们安排好各自的房间，标准要高于普通女仆。两人的住处不要离得太远，但也不要离得太近。我不想在我的庄园里，闻到属于她们不听话的味道。让她们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还有新的‘课程’要跟她们说。”
下达完所有指令，泠渊便不再看那两具如同破败人偶般的身体一眼。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充满了罪恶与新生气息的、如同地狱般的“冷静室”。
当他重新回到灯火辉煌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宅邸二楼时，他身上的那股冰冷的血腥气息，已经被他完美地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林婉音的那个温柔而疲惫的“爱人”角色。
他轻轻地推开寝宫的大门。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林婉音并没有睡着，她像一只等待主人归家的小猫，将自己蜷缩在那张巨大的床上，怀里紧紧地抱着他昨晚睡过的那个枕头。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眸里，瞬间写满了喜悦与期待。
“你回来了。”她掀开被子赤着脚，像一只乳燕投林般，向他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泠渊紧紧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那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有在这里，只有在这个女孩的身上，他才能暂时地洗去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份连他自己都感到厌恶的黑暗与血腥。
“嗯，我回来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坏事……做完了。”
林婉音抬起头，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其他女人的、充满了泪水与汗水的气味。她的心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刺痛。但随即，便被一种更为强大的属于“救赎者”的怜爱与包容所取代。
她知道，他是她的神明，而神明，是不需要向凡人解释他的行为的。她所要做的，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张开双臂拥抱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罪恶。
她没有问他做了什么，也没有问那两个女孩怎么样了。她只是伸出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个温柔而虔诚的吻。
然后，她抬起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凝视着他，用一种混合着情人间的挑逗与圣母般的悲悯语气，轻声说道：
“欢迎回家，我肮脏的英雄。”
她的小手，开始主动地、一颗一颗地，解开他那身沾染了他人气息的、昂贵的西装的纽扣。
“现在，让你的‘太阳’，来为你洗去这一身的疲惫与不洁吧。”
她拉着他的手，一步步地走向了那间早已被女仆准备好了温水的氤氲着玫瑰香气的巨大浴室。
夜色正浓，结束沐浴回到床上之后，泠渊的下巴轻轻地抵在林婉音的头顶，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与温顺的姿态。
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沙哑，也带着一丝属于黑暗君王的冰冷。
“顾氏集团，顾远山。”他平静地吐出了一个名字，“这是我们目前调查到的，跟当年那场刺杀我父母的‘意外’，有直接关联的最重要的人物。”
林婉音在他怀里，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而那个顾盼盼，”泠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残酷的光芒，“她的存在对我而言有两个意义。第一，她是用来摧毁顾远山心理防线的完美工具。第二……”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气说道。
“我会让她，成为刺进她父亲心脏的最锋利也最致命的一把匕首。”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只是将怀中的女孩抱得更紧了一些。他没有去看她的表情，也不需要去看。他知道，他的“太阳”，他的“伙伴”，他的“人性底牌”，会无条件地理解并支持他的一切。
他抱着她，相拥而眠。
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残酷而又充满了希望的新一天，即将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