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婉音那充满了鼓励与期待的眼神注视下,泠渊缓步走到了那张杂乱的工作台前。
而柳妤兮只是在心中不断猜测道:“这个人是谁啊?气质好特别……看上去冷冰冰的,不像是会来这种小店的人。听张叔叔的口气,他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难道他就是张叔叔请来解决那个‘星轨’难题的帮手吗?”
尽管眼前这场戏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捕获柳妤兮这只对“美”有着天生敏感的单纯“飞蛾”,但当泠渊的目光,落在那张由张老板绘制的充满了奇思妙想的“星轨”设计图上时,他那颗属于“创造者”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勾起了几分真正的兴趣。
用流动蜿蜒的星轨,去打破由星空背景所构建的静态秩序,从而在混沌与规律之间,找到一种拥有动态又充满哲学的平衡之美。这个设计理念,确实有几分意思。只可惜,创作者本身的技艺还远远无法支撑起他那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
“既然如此……”泠渊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只有林婉音才能看懂的充满了自信与玩味的微笑,“那就顺便,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吧。”
他没有理会张老板递过来的那些普通公用工具,而是对着空气用一种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频率,下达了指令。不到三十秒,一辆伪装成快递货车的隶属于泠渊工业帝国的货车,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店铺的后门。阳阳出现在那里,她将一个由特殊合金打造刻有泠渊家族徽章的黑色手提箱,交给了前来接应的女仆。
很快,那个手提箱便被恭敬地呈现在了泠渊的面前。
当着所有人的面,泠渊缓缓地打开了手提箱。
“嗡——”
伴随着一阵轻微又充满了科技感的机械声,箱子内部的黑色丝绒内衬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那整齐排列着的、仿佛来自未来的、一套完整的、由乌金与黑曜石打造的个人专属皮具制作工具。
那里面,有刀刃薄如蝉翼,锋利到足以在空气中划出涟漪的裁皮刀;有根据人体工学设计,握柄处镶嵌着温润黑玉的各式雕刻刀;还有数十个由水晶制成,里面装着各种颜色如同星辰般闪烁,由泠渊的私人实验室特别调制的矿物染料瓶……
这已经不是一套“工具”,这简直就是一套足以让任何一个手工艺从业者都为之疯狂,甚至愿意献上灵魂来换取的“神器”!
柳妤兮看着那套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又华丽光芒的,仿佛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工具,她那双属于艺术家的美丽眼睛瞬间就看直了。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种面对顶级艺术品时才会有的近乎窒息的崇拜与敬畏感将她彻底淹没。
而一旁的林婉音,则是在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充满了骄傲与爱慕的轻笑:“这个男人,无论在哪个领域都永远是那么的……耀眼。”
泠渊没有理会周围人那震惊的目光。他只是专注地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块由阳阳早已为他准备好,产自意大利托斯卡纳大区拥有着最高品质的植鞣革。他没有立刻开始动手,而是先将那块皮革凑到鼻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与这块即将被他赋予新生的素材,进行着灵魂层面的交流。
那股属于皮革特有,混合着植物单宁的天然香气让他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属于“创造”的愉悦。
准备工作,完成了。
下一秒,他的气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只是一个气质有些冷淡疏离的神秘“大师”。那么此刻的他便彻底化身成了一位正在进行创世的,不容任何人打扰的“神明”。
他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林婉音,没有了柳妤兮,更没有了那个还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的张老板。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这块皮革,以及他心中那个早已构思好的,比设计图上还要完美无数倍的璀璨星空。
“唰——”
裁皮刀在他的手中,划过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银色轨迹。那块需要用尽全力才能勉强划开的顶级牛皮,在他的刀下却如同最柔软的豆腐一般被瞬间一分为二,切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一丝一毫的毛边。
紧接着,是雕刻。他换上了一把前端只有零点一毫米宽的最纤细球状雕刻刀。他的手腕没有丝毫的抖动,只是以一种恒定又充满了韵律感的力道,在那块皮革上开始了行云流水般的高速游走。伴随着一阵阵极其细微到如同春蚕食叶般的“沙沙”声,一条条深浅不一,宽窄各异,充满了流动感的复杂线条开始在皮革的表面渐渐地浮现出来。
柳妤兮呆呆地看着他那如同在演奏最华丽乐章般优雅而又充满了力量感的手。她发现,他刻画的根本不是设计图上那个死板的“星轨”,而是一条……一条真正拥有着生命正在缓缓流淌的“银河”!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染色。
泠渊没有使用任何现成的颜色,而是拿起了那几十瓶如同星辰般闪烁的水晶染料瓶,以一种如同顶级调酒师般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将不同颜色的染料,以一种外人完全无法理解的比例迅速地调和在一起。
然后,他用一块天然海绵蘸取了那些被他调和好,闪烁着深邃蓝紫色光芒的神秘液体,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充满了章法如同印象派大师在画布上挥洒般的动作,开始在那块已经雕刻好图案的皮革上,进行着快速叠加式的点染。
奇迹,在这一刻发生了。
那块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茶色牛皮,在他的手下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活”了过来。深邃到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的宇宙黑,与神秘的代表着星云的蓝紫色,以一种最完美的无缝衔接方式,融合在了一起。而那些被他事先雕刻好的“星轨”凹槽,则因为染色的深浅变化,呈现出了一种充满了立体感与流动感,仿佛正在发光的视觉错觉。
最后,他用一把最细小的毛笔,蘸取了一种如同液态钻石般银白色的特殊涂料,在那片深邃的“夜空”之上随手洒下了几点。
“啪嗒。”
几点银光落下,整片星空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亮了。
“呼……”
泠渊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刚刚完成的不是一件小小的皮具,而是一个完整全新的宇宙。
他将那件已经不能称之为“皮具”,而应该被称为“艺术品”,闪烁着璀璨星光的“星轨”随意地放在了工作台上,仿佛那只是因为他随手练习而不小心创造出一件不值一提的物品。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林婉音和柳妤兮,露出了一个略带一丝疲惫的微笑。
“献丑了。”
柳妤兮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是神吗?这……这完全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东西,这件作品它有生命!它在呼吸!它在流动!我看到了什么……我竟然亲眼目睹了一场‘创世’……”
“呵呵……妤兮她,好像彻底被吓傻了呢。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亲眼目睹一位‘神明’的即兴创作。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为这位可怜的,被彻底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美的信徒’,讲述一些关于我们这位‘大师’的更加‘传奇’的故事了。”而林婉音则是在心中做好了下一步的准备。
那件由泠渊亲手创造出,仿佛将整片星空都浓缩于其上的“星轨”,如同一颗沉默但拥有着致命引力的黑洞,将作坊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吸附于其上。
尤其是柳妤兮。
她那双一直以来都只为古典画作与优雅设计而闪亮,属于艺术家的美丽眼眸,此刻正因为前所未有的极致冲击,而剧烈地收缩放大。仿佛要将眼前这件超越了她所有认知与想象的“神作”,连同它那闪烁着的每一颗“星辰”,都深深地永远烙印在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过去的二十年里,她所见过的所有艺术品,无论是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还是佛罗伦萨的大卫像,在眼前这件小小的却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奥秘的皮具面前,都瞬间变得黯淡无光,索然无味。
那已经不是“技艺”的范畴了。那是一种,无中生有的属于“创造”的权柄。是一种,只属于“神明”的伟力。
连泠渊自己在欣赏着这件亲手缔造,堪称完美的艺术品时,心中也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属于创造者的满足与尽兴。不过,真正让他感到愉悦的并非是作品本身的完美。而是身旁那位同样被这“神迹”所震撼,但眼中却闪烁着与柳妤兮截然不同的充满了骄傲与占有欲光芒的,他的“太阳”。
不过,精彩的“邂逅”戏剧,才刚刚拉开序幕。光有完美的“作品”作为诱饵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一个足够动听的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故事”,来为这位神秘的“大师”,披上一层更具诱惑力也更令人无法自拔的神秘面纱。
而这个任务,泠渊早已交给了他最得力也是最善解人意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