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游船“星梭”号轻巧地驶入尤尼希特星域的外围。与预想中的险恶不同,眼前的景象美得令人窒息。稀疏的小行星如同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钻石,远处星云弥漫着瑰丽的紫红色光晕,像一幅巨大的抽象画。一些散发微光的小型太空水母群缓缓飘过舷窗,留下转瞬即逝的光痕。
“我们到了。”艾莉森的声音通过舰内通讯传来,“前方的小行星带边缘是已知的星云鲼觅食场。根据生物信号强度判断,今天是个好日子。”
卡林几乎把脸贴在了舷窗上,像个出来郊游的熊孩子:“在哪儿呢?那些大鱼在哪儿?”
连贝克站在他侧后方,仔细观察着主控台上显示的扫描图与星图数据,谨慎地评价道:“这片空域的环境确实复杂,小行星分布密集,航道曲折,极不利于大型舰队的展开与作战。但作为狩猎场……倒也别有一番原始而刺激的风味。”他似乎在努力为这次明显不合规的任性出行,寻找一丝能够自我安慰的现实意义。
伊登抱着臂,眉头依旧紧锁,但目光也被窗外奇异的宇宙生态所吸引。“保持警惕,这种复杂环境也适合埋伏。”他习惯性地提醒,但紧绷的面庞稍微松弛了些。
相比之下,奥布施坦因准将则显得格格不入。他安静地坐在角落那张最舒适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便携式数据板,指尖偶尔在上面滑动,对外界令人惊叹的美景似乎毫无兴趣。只有那无法抑制的、间歇性爆发的低沉咳嗽声,提醒着众人他的存在与那不容乐观的健康状况。
“请各位准备开始狩猎吧,”艾莉森宣布,“我会留在这里操控母船,请各位进入一号气闸舱,按规程穿戴狩猎装备。”
一行人穿过简洁的廊道,来到气闸舱。狩猎专用的宇航服整齐地陈列在固定架上,它们不同于笨重臃肿的军用型号,呈现出优美的流线型设计,关节处活动灵活,背部的紧凑型推进器闪着哑光。伊登和连贝克很快就穿戴整齐,而卡林在艾莉森的帮助下才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
就在这时,奥布施坦因再次咳嗽起来,他用手帕捂着嘴,脸色苍白。“阁下,请恕我失陪。我的身体实在不适合参与这种运动……不如让我留在母船上监控,让艾莉森中尉随行……”
卡林看了他一眼,爽快地答应:“行吧,准将你就好好休息,等着看我们的战利品!”
四人各自乘上一艘仅能容纳一人的小型猎船。猎船从“星梭”号腹部弹射而出,如同四颗流星,闯进小行星带边缘之中。
“嗤——”
随着厚重的复合面甲落下并锁死,外界的一切声音被瞬间隔绝,世界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只有内置通讯频道里传来的稳定呼吸声,以及背后推进器启动时细微如蜂鸣的震动,证明着自己还与文明世界相连。
推进器短暂点火,一股力量将卡林轻轻推离了猎船的舱壁。他彻底地漂浮了起来,脚下就是深不见底的虚空,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在他的心中悄然蔓延。
“跟紧我,阁下。”就在这时,艾莉森的声音在私人频道里响起,显得冷静而可靠。她操控着宇航服,动作优雅而自然,迅速稳定在卡林侧前方。她的手中握着一支修长的“鱼叉枪”——实际上是发射捕获锚索和镇静剂的专用设备。
“阁下,注意你们十点钟方向,距离约三百码。”伊登沉稳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顺着他指示的方向,卡林看到了一生难忘的景象。
几只巨大的星云鲼,正悠然地游弋在星尘之间。它们的身体扁平而宽阔,翼展堪比小型飞船,半透明的躯体内部流淌着变幻不定的光芒,巨大的尾鳍轻轻摆动,在真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它们美丽且安详,仿佛是这片寂静宇宙的主人。
“帝国在上……”连贝克低声惊叹,即便他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不由得被这造物的神奇所震撼。
“右侧那只成年体落单了,我觉得那是个不错的目标。”艾莉森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她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开始冷静地分配任务。“伊登将军,请从左侧切入驱赶它,注意保持距离,不要惊扰鲼群。连贝克将军,您在后方策应,监控周边环境。阁下,您跟我来,我们寻找发射鱼叉的最佳角度。”
伊登没有丝毫犹豫,推进器喷出蓝色的幽光,他快速地向目标侧翼迂回。而那只被盯上的星云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震,开始转向,翼膜上流动的光彩迅速地变换着。
“它要跑!”卡林在频道里喊道。
“别紧张,阁下……”艾莉森全神贯注,手中的鱼叉枪稳稳抬起,瞄准镜上的数据飞速跳动。
就在这时,原本在附近悠然游弋的另一只星云鲼,似乎被伊登的驱赶动作激怒,它突然调转方向,巨大的尾鳍带着磅礴的力量,猛地向伊登扫去。
“小心!”连贝克惊呼。
伊登反应极快,立刻向下俯冲,避开了那强而有力的一击。但这一下依然让他失去了平衡,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
而这一下,也彻底惊动了整个鱼群。所有的星云鲼都开始加速,各色闪光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它们开始向小行星带深处逃窜。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大人们,注意安全!”艾莉森果断地大喊道,“现在开始自由狩猎!”
艾莉森急剧加速,紧紧锁定住最初那只目标,在翻滚的巨兽和四散的小行星碎片中灵活地穿梭,而卡林紧随在她的身后。
“就是现在!”艾莉森低喝一声,扣动了扳机。
卡林稍慢一步,随后也射出了鱼叉。
两道银色的锚索如同闪电一般射出,精准地命中了星云鲼的背鳍。巨兽吃痛,开始疯狂挣扎、加速。
“抓紧绳索!控制姿态!”艾莉森对卡林喊道,两人被星云鲼拖动着,以极高的速度在星空中飞驰。镇静剂通过中空的锚索自动注入,但对于如此庞大的生命体,显然需要时间来起效。这变成了一场纯粹的力量与意志的较量。两人如同附在巨鲸身上的藤壶,又像是试图驯服太空烈马的骑士,努力调整着自身姿态,利用推进器对抗着疯狂的拖拽力,惊险地规避着不断朝着他们砸来的各色障碍物。
另一侧,伊登似乎也被激发了血性,他放弃所有花哨的技巧,直接瞄准了另一只稍小的星云鲼毫不犹豫地发射了鱼叉。他的方式更加简单粗暴,在命中了目标之后直接向后拉扯。连贝克则显得谨慎得多,他游走在边缘,试图寻找更稳妥的机会,偶尔发射几发镇静剂辅助伊登。
经过近半小时令人筋疲力尽的追逐,两只被命中的星云鲼终于渐渐停止了挣扎,漂浮在虚空中,身体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下来。
镇静剂总算是生效了。
艾莉森和伊登,各自控制着自己的战利品,缓缓调整方向,准备将它们拖回猎船。
卡林漂浮在艾莉森身边,看着她面甲下微微汗湿的金发和闪烁着兴奋与满足光芒的蓝眼睛,忍不住在私人频道里说:“艾莉,你刚才干得真漂亮。”
艾莉森喘了口气,没有看他,只是轻声回应:“职责所在,阁下。”
连贝克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带着一丝恭维和不易察觉的疲惫:“恭喜阁下,恭喜伊登将军!真是令人惊叹的狩猎!这两只星云鲼的品质极高,即便是在央都都想必能引起轰动。”
伊登虽然没说话,但透过面甲,也能看到他脸上淡淡的骄傲。
众人拖着各自的战利品,开始向母船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