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这么贵的衣服，真的可以给我穿吗……”
她身上穿着一套崭新的、制式的帝国军服。笔挺的黑色束腰大衣勾勒出她因长期营养不良而过分纤细的腰身，但在那之下，是一件贴身的淡灰色线条服。这种由记忆纤维编织的衣服是机师的第二皮肤，在战时，它能辅助神经连接，监测生命体征，并在高G机动中提供肌肉支持。
“好啦，你现在也算是霍尔海姆的机师了，不给你发件衣服怎么行呢？”卡林用力蹲下身，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这件淡灰色的也就暂时这么一用，相信我，你很快就会把红色的，甚至金色的穿在身上。”
辛蒂尔好奇地看向艾莉森，她正穿着自己的红色线条服，而远处的一些机师也穿着颜色不一的线条服。
“颜色代表什么……？”她小声问。
“代表等级，灰色是训练生，像我这样的红色是一级机师。至于子爵阁下说的金色，是王牌机师才能穿的衣服，全帝国只此一位。”艾莉森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语气缓和地解释道，“所以，子爵阁下对你期望很高，你明白吗？”
“明白！”辛蒂尔下意识地想弯腰，而艾莉森扶住了她，随后朝着卡林敬了一个军礼。她愣了一会儿，随后也有样学样地敬了个礼。
“说起来，要正式给她授衔，得过哪些程序？”
“您是霍尔海姆要塞的临时总指挥官，要塞上下的人事调动理论上您都可以自行决断，起码把人安排到下士和准尉这一级都是不用向军部报告的。不过——”
“不过什么？”
“您自己还没有军衔。”
“啥？我没有军衔来着吗？”
“巴斯克侯爵本想借着这次机会一次性把您提拔到少校级的。现在看来，我们要是能活下来，给您授个上校都不过分。”
“都这样了才上校吗？”
帝国的贵族头衔虽然可以世袭，但想要在军队里晋升，还是要有实际的军功的。再不济也得像“卡林”这样，在稍微安全一点的前线混一段时间，才能名正言顺地爬上去。
“算了，辛蒂尔，咱也别惦记这个准尉了。到时候大干一场，回去让军部那些老头给你个校官当当。”
辛蒂尔只是点了点头，她似乎还不是很清楚这些军衔意味着什么。
艾莉森领着她走出了更衣室，而三人很快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荣！誉！”年轻的机师们首先先向着卡林敬礼，在卡林微微颔首之后，她们立刻“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辛蒂尔。
“哇哦，艾莉，这个小家伙是哪里来的？”一个高个子女机师笑着问。
“啊，她是子爵阁下的家臣，叫做辛蒂尔。”
“家臣？子爵阁下您……口味真独特。”
“咳！”卡林干咳一声，那些女孩立刻吐了吐舌头。
“安洁，”艾莉森没有理会她们的玩笑，对为首的一级机师说道，“给她安排一场模拟对抗。我想看看她的基础数据。”
“哦？”名叫安洁的机师挑了挑眉，“跟谁打？我吗？”
“不，你太欺负人了。”艾莉森环顾四周，“桃乐丝！过来！”
一个留着齐耳短发、同样穿着灰色训练服的高个女孩小跑了过来，她看起来有些稚气未脱。
“桃乐丝，你和这个女孩模拟对抗一局。”
“明、明白！”桃乐丝看了一眼比她矮一个头的辛蒂尔，又看了一眼卡林，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这个世界的模拟技术已经登峰造极。在全息模拟舱里，机师的神经将直连虚拟系统，可以100%模拟出太空中的失重、高G机动带来的过载，甚至机体受损时的力回馈。
辛蒂尔有些紧张地坐进模拟舱，而技术人员伸手摸向她的后颈，打算把她的神经与模拟舱相链接。
“别碰我！”
辛蒂尔下意识地打开了对方的手，在模拟舱里缩成一团，浑身发抖。
“嘿，你这小……”技术人员被她尖锐的反应吓了一跳。
“住手。”卡林立刻走了上去。
他挥退了技术人员，自己钻进了狭小的模拟舱。他无视了辛蒂尔的戒备，从技术人员手上拿过了链接线。
“辛蒂尔，”他半蹲在女孩面前，声音温和，“看着我。”
辛蒂尔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那个……艾尼法西亚的庄园里……”她颤抖着说，“他们……他们也用这个……插进我的后颈……然后……然后我就……”
她想起了那种感觉，一种电流流过脊椎，全身麻痹，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恐怖。
“我知道。”卡林打断了她。他没有强迫她，只是把链接线放在自己手里，然后摸了摸辛蒂尔的脑袋。
“没事的。”他把链接线递到她面前，“在这里，没有人会害你。我在这儿呢。”
辛蒂尔看着卡林温和的眼睛，又看了看那根冰冷的链接线。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微微转过身，露出了自己脆弱的后颈。
卡林找准时间，稳稳地将链接线插进了她后颈上的接口之中。
她再次睁开眼睛，面前的场景是一片散布着小行星的宇宙。
“辛蒂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艾莉森的声音从她的头上传来。
“痒痒的……闷闷的……”她下意识地向上看去，可上方还是一片漆黑。
“好，你现在伸出手看看。”
辛蒂尔伸出手来，而她发现自己的双手变成了两条银白色的机械臂。紧接着，许多数据和图案浮现在她的眼前。
“啊……？我……”
“放心，不是你变成机器人了，只是你的意识被直接连进了机甲里。你有觉得你的动作‘卡卡’的吗？”
“嗯……没有。”
“神经适应性不愧是8，居然感受不到卡顿。”
通俗点说，神经适应性就像是网络游戏当中的PING值，代表了机师和神经链接装置之间的延迟程度。因此神经适应性较低的人根本没有办法驾驶机甲，而较高的人则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过这项数值也不能代表一切，机甲对抗当中，个人的技术同样很重要。
“漂在你眼前的那些东西暂时不用管，试着活动一下吧？”
辛蒂尔伸展了一下腿脚，她倒是很快就适应了这些基础的操作。甚至还凭借着自己的直觉，绕着一颗小行星飞了两三圈。
“看来没必要教你怎么行动了，你的左侧配备军刀，右边是盾牌，把它们拿起来试一试？”
辛蒂尔照做了，而与此同时，远处，另一台机甲也在朝她的方向缓缓驶来。
“好了，现在想办法击败桃乐丝吧？机甲的弱点有在胸腹部和背部，攻击这些地方试试。”这时，艾莉森的声音同样在桃乐丝的耳旁响起，“桃乐丝，安洁要我转告你，如果你真的输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啊……？”
桃乐丝咽了口口水，听到这话她稍微有些紧张。不过怎么说她还有一年就要正式毕业了，她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面前这个看起来毫无经验的小女孩。
她缓缓地拉近了与辛蒂尔的距离，而倒计时的全息投影在两人之间亮起。
下一刻，两台机甲的引擎急速运转，相向冲出。
桃乐丝的机甲保持着左右的小幅度机动，朝着辛蒂尔急速接近。这个动作相当标准，是教科书上会出现的内容。
相比之下，辛蒂尔的机甲却只是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太好了，果然只是个新手……”桃乐丝不由得这么想，她打算继续按照之前学过的内容，继续接近到近身距离之后，用一套盾击接劈砍的连招拿下对方。
然而，下一刻，辛蒂尔的机甲动了起来。
她的机甲猛地向一侧滑开，桃乐丝见状，立刻转用肩部的机炮预判开火。然而钨合金的穿甲弹只是擦着她的机甲掠过，没有造成有效的伤害。不过虽说如此，像是没有注意一样，辛蒂尔直直地撞上了一颗小行星。
“对她来说还是太紧张了吗……”卡林看着面前的全息影像，有些紧张地喃喃自语道，看起来就像是考场外的家长一样。
“不，她是故意的。”而作为专业的机师，艾莉森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辛蒂尔伸出机械臂，在小行星上用力一推，骤然改变了移动的方向，闯进了桃乐丝右侧的空档之中。
桃乐丝被这个操作吓了一跳，她立刻将引擎全速运转，拉开了与辛蒂尔机甲的距离，辛蒂尔则在她的身后紧追不舍。而桃乐丝在确认安全之后，调转机身，不断用机炮骚扰着辛蒂尔。
“嗯……我没想到她能做得这么好，因此还没来得及教她使用机炮。”艾莉森微微摇了摇头，“两台机甲的参数是一样的，如果桃乐丝一直这么拖下去，辛蒂尔永远追不上她。”
机炮不断地命中辛蒂尔的机甲，弹雨在辛蒂尔的机甲上擦出朵朵火花，损伤很快就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桃乐丝稍微安心了些，虽然这个胜利的方法有些不齿，但怎么说也算是赢了。
可辛蒂尔的下一个动作，让包括艾莉森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继续保持追击，而后把右臂猛地一甩——她的盾牌像是飞盘一样被扔了出去，在空中剧烈地回旋着，狠狠地朝着桃乐丝的头部传感器砸去。
“什么——”
桃乐丝下意识地举盾格挡，而就在她视线被遮蔽的一瞬间，面前的HUD就闪过了一片红色。
系统显示机甲的右腿受到了重创，腿部的副推进器因此失效。
实际上，是辛蒂尔立刻投出了光束军刀，击中了桃乐丝。她刚刚投出盾牌只是用作诱饵，为了吸引桃乐丝的视线。而桃乐丝还没来得及搞明白是什么直接击穿了她的右腿，一阵剧烈的撞击就让她慌了神。
辛蒂尔的机甲用肩部直接撞上了桃乐丝机甲的胸腹部。紧接着，她伸出双手，死死地抱住了桃乐丝的机甲。机械臂的手指嵌进了桃乐丝机甲的背部装甲，随后向两侧用力一掰，机甲的反应堆暴露在外。
这一击足以让桃乐丝失去行动能力。
巨大的红色字样在模拟战场之中闪烁，辛蒂尔取得了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