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是宰相大人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卡林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阿雷纳斯没有理会卡林，而是先来到了艾莉森的面前。
“起来吧，艾莉，我听说了你的表现，你做得很好。”他的声音相当低沉，“你的父母如果能看到，也会为你骄傲的。”
“承蒙宰相大人夸奖，我只是做了我分内的事情。”艾莉森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卡林连忙把她扶回了轮椅上。
这时，阿雷纳斯才把目光对准卡林。他的眼神夹杂着些许关切、审视以及若有若无的失望。
“所以，”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讥讽，“这就是霍尔海姆的英雄？看起来除了头发长了点，似乎没什么长进。”
卡林下意识地揉了揉头发，而阿雷纳斯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笑意。
“所以，外公大人，”卡林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来看看我那个据说‘伤了脑袋’的外孙，”阿雷纳斯走到卡林的面前，他的身高还要比卡林略高一些，这使得他可以俯视着卡林，“也来确认一下，到底是有人侥幸取胜，还是瓦勒利乌斯家又出了一个像样的人材。”
面对这话，卡林只好赔着笑，他现在还摸不准这位宰相大人的性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温莎拎着裙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挡在卡林和阿雷纳斯之间。
“下午好，父亲大人。”她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下午好，温莎。”阿雷纳斯反倒移开了视线，他的语气带着点尴尬，“我过来看看卡林和你。”
“您上次这么说的时候，把我的卡林带走了。”温莎皱着眉头，冷冰冰地说，“您这次又打算带他去哪儿？”
“……这次他会遭遇危险的确在我的意料之外，但他还是安然无恙地回——”
“安然无恙？”温莎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愤怒，“他伤到了脑子，差点连我都认不出来；而艾莉为了保护他被伤到了腰，现在站都站不起来。您管这个叫做‘安然无恙’！？”
“温莎……”
“作为一个母亲，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生，这难道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吗？父亲大人？”温莎向前紧逼一步。
“温莎，我也是为了卡林的未来着想，这次的事情只是偶然——”
“我还能承受几次这种‘偶然’？”温莎的声调骤然抬高，“我已经没了丈夫和一个孩子，您还要连他也一起夺走吗！？”
说着，温莎的眼圈泛了红，天知道她知道要塞出事的那段日子有多难熬。
“好了好了，老妈，我没事儿呢，”卡林连忙扶住了温莎的肩膀，低着头说，“您放心，我以后哪也不去了。”
温莎像个委屈的孩子点了点头，而卡林用力地抱了抱她，她过了会才冷静下来。
“老大——”辛蒂尔姗姗来迟，她蓬乱的头发被温莎梳成了两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身上也套着一件新的白色连衣裙。
“辛蒂尔，向宰相大人问好。”艾莉森连忙出声提醒。
“啊……噢，宰相大人好！”辛蒂尔有些拘谨地敬了一礼。
“你就是辛蒂尔，”阿雷纳斯点了点头，“我听说你一个人就击沉了一艘重型巡洋舰。”
“是的！”
“你以后还打算在军队里为帝国效力吗？”
“唔……老大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作为家臣而言倒还算不错，”阿雷纳斯微微颔首，“卡林，你捡了一条不错的小狗。”
“辛蒂尔，你先把夫人扶进去吧，宰相大人还有话要和我说说呢。”卡林把温莎的手交到辛蒂尔的手中，辛蒂尔乖乖地扶着温莎走了进去。
“好了，好外公，我们来聊聊吧。”卡林的语气轻松了些。
“看我应付不来你妈妈，所以觉得我好对付了？”阿雷纳斯微微眯起了双眼。
“我只是觉得，您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不是不讲理的人，那么沟通的方式就不重要了，”卡林微微一笑，“还是说，您希望我端着和您讲话？”
“……你和卡西米尔愈发相像了。”阿雷纳斯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带路吧，我有许久没来过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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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重新来到了壁炉前，卡林给阿雷纳斯端来了一杯热茶，阿雷纳斯抿了一口，便舒展开了眉头。
“艾尼法西亚的特产？”
“是，您喜欢就好。”卡林坐在阿雷纳斯的身边，“进入正题吧，您今天大驾光临到底有什么打算？”
“主要目的是来看看你，顺带给你捎一句话而已，”阿雷纳斯盯着壁炉里跳动着的火苗，“三天之后，陛下要在极乐宫召见你。”
“我就知道……”卡林向后瘫倒在沙发里。
“对多少帝国人来说，能够亲自面圣是最大的殊荣，你怎么反倒闷闷不乐？”
卡林叹了口气，“老实说，我能守下霍尔海姆要塞只是一个巧合，我不认为我继续在前线能发挥什么作用。但其他人不一定会这么觉得，到时候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就会像雪片一样飘过来。”
“你倒是很谦虚。”阿雷纳斯认可地微微点头。
“暂不论这件事吧，外公，”卡林摇了摇头，“您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的宫廷中央有多么波谲云诡，尤其在皇太子殿下掀起改革之风后。”
“你远在前线也知道这些事情？”
“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只有好打听，”卡林眨了眨眼，随后沉下声音，“而且有些事情，反而只有在前线能听到。”
“别卖关子了，说吧。”
“有人要刺杀皇太子殿下，就在今年内。”卡林坐直了上半身。
这件事情当然不是卡林从前线听来的，而是他的前世记忆。
“皇太子之死”可以说是《星舰少女》的一个重量级背景故事——这件事情使得轰轰烈烈的帝国改革戛然而止，年迈的皇帝约恩斯特三世在悲愤之余，发起了对全帝国的大清洗，高级贵族和官僚几乎无一幸免。而皇帝死后，帝国更是直接一分为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三皇时代”。
阿雷纳斯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面色微微凝重了些。
“是谁要这么干？”
“我还以为您会先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呢，”卡林松了口气，起码不用再编个来源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殿下这样改革，招惹到什么人也很正常。”
阿雷纳斯陷入了沉默，他从衣兜里拿出雪茄盒，抽出一支，随后擦起一根火柴点燃。
“大海捞针啊……”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殿下这么招人恨吗？”
“光是要提高贵族的税金这一点，就足够招惹一大批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雪茄，闭上了双眼，“所以，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最优解是离权力中心越远越好，最好陛下能忘了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卡林苦笑着说。
“你就不想想什么办法来阻止他们？”阿雷纳斯皱起了眉头。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如果有哪位大人下定决心要对殿下行刺，岂是我这种小人物能防得住的？”
“你很聪明。”阿雷纳斯欣赏地笑了，“实力不够的时候，比起阻止冲突发生，想办法在冲突当中独善其身才是对的。”
“所以，不管明天陛下说什么，我都会想办法辞掉，”卡林重新倒回椅子里，“惹恼了那位搞不好会被再削一级爵位，但总比被满门抄斩要好。”
“那么，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即便我不说，您也一定会有您的想法吧？”卡林耸了耸肩，“不过说实话，我打心底里希望您能好好地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因为这件事情一旦发生，一定会波及到您——帝国宰相，阿雷纳斯·冯·斯托克豪森大公。”
“没想到你居然会关心我。”
“外公，您老人家当然不需要我关心，但您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老妈会很难过的。”
“……你果然很像卡西米尔。”阿雷纳斯看起来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就当这是在夸我了。”卡林回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说到这个，我也有个东西要交给您。”
“是什么？”
“也是艾尼法西亚的特产。”卡林从一旁的手提箱里拿出了那本庄园里的名册，双手递给了阿雷纳斯。
阿雷纳斯短暂地翻看了两眼，随后不动声色地盖上了名册。
“这可是一份厚礼。”
“不过放在我的手上也没有用就是了，希望这能帮到您的忙。”
“我姑且收下了。”阿雷纳斯微微颔首，“明天你面见陛下的时候，我也会在场，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尽可能帮你一把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卡林如释重负般笑了笑，“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还想问问您。”
“问吧。”
“‘无限棋盘’号现在在哪里？”
“……你怎么会问起这件事情？”
“没，只是想到这件事了而已。”卡林微微移开了视线，“如果有她的帮助，帝国的战线应该不会这么难堪吧。”
“……你说‘她’？”
伊莎拉被囚禁在“无限棋盘”号上是一个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的秘密，因为把鞠躬尽瘁的帝国英雄死后继续被囚禁起来压榨，这种事情对大部分国民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
“我知道的，被关在那艘船上的是我奶奶，对吧？”卡林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了实话，“如果以后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在哪里可以决定我们两个家族的存亡。”
“她已经处在静默当中好几年了，偶尔会在正面战线无法维持的时候‘帮’我们一把，”阿雷纳斯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们派过去找她的侦察艇全部都被她击沉了，哪怕连取得联系都没办法。”
“军部的那些人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就没想过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卡林冷笑一声，“那可是伊莎拉·冯·瓦勒利乌斯，帝国历史上最年轻，也最不守规矩的海军总司令。”
“原本的目标是覆盖她的人格，只保留她的作战经验和思维，现在看来是失败了。”
“要我说，帝国的AI科学家就是一群饭桶。”卡林微微摇了摇头，“所以，现在帝国对‘无限棋盘’号的态度是？”
“放之任之。它的自毁装置已经被屏蔽了，而要击沉她起码需要调集三个包含战列舰的战略打击舰团，帝国现在冒不起这个风险，也没有这个时间去处理它，”阿雷纳斯叹了口气，“只要她还站在帝国这一边，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帝国就不会再对她有什么想法。”
这样看来，帝国依旧没有恢复对“无限棋盘”号的控制，这对卡林而言倒算个好消息。
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大事，只要自己跪在地上奉承那位大祖母几句，她应该就会很乐意施以援手。
“顺便问一句，我老爹没有也被装进罐子里吧？”
“我们没有成功回收他的遗体，所以这件事情也无从谈起。”
“我不敢想要是有两条战列舰在帝国境内逛来逛去，会是多么有趣的一副光景。”
“你要是以后也在战场上牺牲了，我会向陛下建议再造一艘‘无限棋盘’号的。”阿雷纳斯带着笑意，半开玩笑地说道。
“我希望到时候可以叫做‘咖啡和红茶’号。”卡林同样打趣地说道。
“你应该希望永远没有那一天，”阿雷纳斯站起身，“明天把那个叫做辛蒂尔的女孩也带上，陛下要亲自给她授勋。”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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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雷纳斯的公务并不少，在和卡林完成这段简单的谈话之后，他就匆匆地登上了穿梭机。
卡林和艾莉森目送着他远去，而直到这个时候，艾莉森才彻底放松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倒不如说，您为什么会这么轻松？”艾莉森有些无奈地说道，“施托克豪森宰相是整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只要挑一挑眉毛就可以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哪怕您是他的亲外孙，也表现得太过随性了。”
“他大人有大量，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卡林笑了笑，“行了，我们回去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卡林推着艾莉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随后抱起了艾莉森。
“阁下？”
“好啦，今天你就和我睡一块吧。”
“之前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现在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走不了路的可怜的艾莉小姐。”卡林笑着把艾莉森轻轻地放在了大床上。
艾莉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卡林，而卡林追加了一句：“需要我帮你换衣服吗？”
“……”艾莉森羞红了脸，随后一个枕头就朝着面门砸了过来。
“老大？”辛蒂尔的脑袋从门缝探了进来。
“辛蒂尔，你这副打扮是……”
“夫人说这是艾莉姐姐小时候穿的，现在给我穿正合适。”辛蒂尔站在卡林面前转了一圈。她现在正穿着一套白色的女仆装，看起来十分可爱。
“小女仆吗……倒也不错。”可惜卡林现在手上没有相机，不然他肯定要拍张照，“好了，你来得正好，帮你姐姐换套衣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