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都，最高统帅部——“巨灵之厅”
最高统帅部有十几张座位，然而在平日里，许多位置都会空缺着。
帝国事务繁杂，对于有些大人而言，许多事情也并非一定要事事躬亲。待在自己领地的宅邸当中远程接收一份简报，远比奔赴央都，亲自面见那些永远阴沉着脸的同僚要轻松惬意得多。
不过今天，所有座椅都坐上了它的主人——统帅部总长和陆海军总司令自不必多言，他们是这里的常客，列位大臣、宰相、皇储以及皇帝陛下也都出席了这次会议。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五位围坐在内围的大人物——他们被称为“五大公”，说是帝国的基石也不为过。他们齐聚一堂的画面十分罕见，因为很少有事情能够把他们全都惊动。
而大厅中央站着的，正是卡莱恩·冯·瓦勒利乌斯。他没有穿着礼服，而是穿着他拯救海因里希-4时所穿着的作战服。他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锋利”的错觉。
帝国宰相阿雷纳斯用那双深灰色的眼睛，不动神色地审视着这位本该“病逝”的外孙。而平日里吵吵嚷嚷的陆军总司令卡斯托公爵与海军总司令洛塔尔公爵，今天也难得地保持着沉默，冷眼旁观着。
统帅部总长克虏伯亲王是最适合在这个场景下率先开口的人，他咳嗽一声，随后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可是卡莱恩·冯·瓦勒利乌斯，帝国海军中尉，瓦勒利乌斯家的长子？”
“是，亲王殿下。”
“你当年无故擅离职守，依照帝国军法，你早已被定为‘叛国’。”克虏伯亲王瞥了一眼微眯着双眼的阿雷纳斯，“然而念在你的父亲，以及你的祖母的功绩，我们宣称你‘病逝’了。如今你回来了，你需要给在座的各位一个解释，更需要为自己的家族正名，不使其蒙尘。”
这是质询，更是审判。
卡莱恩微微躬身，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巨灵之厅当中回荡。
“诸位大人，这十年，我并未叛逃，而是在执行一项侦察任务。”
“侦察？”陆军总司令卡斯托公爵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什么侦察任务需要你失踪十年，还带走了伊莎拉元帅的座驾‘最终裁决’？”
“威胁，一个足以威胁到帝国根基的威胁。”
“邦联人的战线已经难以为继，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海军总司令洛塔尔公爵嗤笑了一声。
卡莱恩只是抬起手，激活了个人终端，一个模糊的影像被投射到大厅中央的全息投影上——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造物，它通体漆黑，结构繁复，像是一个由无数几何体构成的，不断增殖的珊瑚礁，又像是一团正在蠕动的黑沙。
“这是什么东西？”“麦公爵”利奥波德·冯·莱辛瑙大公发出了疑问。
“我称之为‘噬星者’。”卡莱恩平淡地叙述着，“它是一种自我复制型的机械集群，也就是‘冯诺依曼机器’。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吞噬’和‘复制’。它们吞噬行星、恒星、小行星带等等一切物质，将它们转化为能量和原材料，然后建造更多的‘自己’。通俗点说，它们是宇宙的蝗虫。”
“我与它们进行过短暂地交战，凭借‘最终裁决’的能力，我勉强摧毁了其中的一个子单元，但‘最终裁决’也严重受损，跃迁引擎失效，我被迫进入了未知星域。”卡莱恩叹了口气，“这十年来，我一直在修复‘最终裁决’，同时想办法追踪它们。”
他切换了影像，一张巨大的星图展开，上面由一片不断扩大的深灰色区域。
“这是它们十年来‘进食’的路线，它们正在缓慢地朝我们逼近，但那只是时间问题。”
卡莱恩指向星图的边缘，那里是圣索兰帝国的边境星域。
“根据我的测算，以它们目前的推进速度，最多五十年，他们的先头部队就会抵达帝国边境。”
“五十年？”洛塔尔公爵失声笑了出来，“卡莱恩中尉，你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吗？五十年后的威胁？你拿这个当作你失踪十年的借口？”
卡莱恩没有看他，只是继续平静地说着：“五十年只是它们抵达边境的时间，随着它们的‘进食’，它们的数量和规模都将呈指数级增长。当你们真正意识到威胁的时候，就已经覆水难收了。”
他环视四周，朗声说道：“诸君，这不是一场战争，这是一场关乎存续的‘斗争’。在它们眼里，我们只是一颗用来充饥的石头。”
“你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吗？”凯娜低声询问站在一旁的卡林。
“……句句属实。”卡林叹息着说道。
“纳米虫灾”——这同样是《星舰少女》当中的一个重要主线事件，主角团纠集了宇宙当中所有能够团结起来的力量，最终才将这场灾难平息。
然而在卡林的记忆当中，这是一个相当后期才出现的主线更新，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就可以在卡莱恩的口中听到这些话。
“证据，你还有什么证据吗？”阿雷纳斯冷淡地质问道，“除了这份报告之外。”
“证据就是我，”卡莱恩直视着自己的外公，“以及我带回来的这个。”
他从战斗服的内袋里取出一个密封的圆柱形容器，里面装着些灰色的粉末状物质。
“这是我从它们的子单元上获取的活性样本，我相信帝国的科学家们会给出公平的评判。”卡莱恩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希望他们做好完全的安全防护，因为它们会有选择性地，侵蚀智慧生物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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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询会暂时中止，样本被立刻送往了帝国中央科学院进行分析。
而关于“噬星者”的消息，却像是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央都。
帝国的媒体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连篇累牍地报道这位“归来的英雄”。
报道中，卡莱恩十年的孤独航线被塑造成了一部史诗，他成为了一名独自背负人类命运、对抗天灾的悲情英雄。而“噬星者”的威胁则被无限放大，公众的恐慌被彻底点燃了。
帝都的街道上，爆发了游行。
民众高举着卡莱恩的画像，聚集在极乐宫和巨灵之厅外，他们高呼着口号：
“我们要生存！”“停止无意义的内耗！一致对外！”“让卡莱恩英雄领导我们！”
他们口中的“内耗”暗戳戳的指向凯娜所推行的，触及无数人利益的改革。在“五十年后帝国就将灭亡”的巨大恐惧之前，那些关于税收、平等、人权的改革，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不过可笑的是，他们在游行示威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想起来，他们之所以能进行游行示威，正是因为凯娜推行了舆论自由的相关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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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看这些事？”凯娜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窗外正在示威的人群。
“怎么看？喝着酒看。”卡林享受着“金穗”，咂着嘴说道，“您也来一杯？”
“我要把那台‘酒窖’号没收掉咯。”凯娜冷笑一声，“你停在皇家太空港的时候可没登记过船号啊，子爵阁下。拿皇家太空港走私，真是好大的胆子。”
“您高抬贵手。”
“所以呢，你到底怎么看。”
“帝国的子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尝到‘舆论自由’的滋味，有这种表态也很正常，”卡林晃了晃酒杯，而后冷笑道，“不过他们想不到的是，‘舆论自由’的全称是——‘舆论有被操纵的自由’。”
“是我做错了吗？”
“只要你认为你的初衷是好的，那就没必要责怪自己，”卡林耸了耸肩，“他们愿意做出选择，就让他们选择好了，反正最后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命就是。”
“我们有责任规劝他们。”凯娜微微皱起了眉头。
“殿下，我没你那么好心，人应该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他们也一样，我们没有义务帮他们擦屁股，”卡林抿了一口“金穗”，“况且，现在才去抢夺舆论高地，是不是太晚了些？”
这时，霍夫曼推门而入，他对着卡林和凯娜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游行示威的煽动者已经查到了，和‘金公爵’有联系。那些编撰卡莱恩大人相关报导的媒体也基本上都是‘金公爵’所控制的。”
“金公爵”——康斯坦丁·冯·阿尔尼姆大公，“五大公”之一，名义上的帝国银行行长，实际上家族控制着帝国一半以上的金融命脉，并且与中立国海尔斯商业同盟有着紧密的联系。
“如果放在以前，反而还可以让帝国安全局的那群便衣把这些家伙一锅端了，现在可不行咯。”卡林无奈地笑了。
“我们还可以出动皇家近卫兵团镇压这些游行示威……有很多口袋罪可以安在他们的头上。”霍夫曼冷淡地说。
“不行，现在去镇压反而就着了他们的道了，只会让民众更支持卡莱恩。”卡林摇了摇头
“或者我们可以让近卫兵团化妆，装作身份不明的暴徒打散他们。”
“小霍，看来你在安全局那几年没白待啊，想法够狠……”卡林站起身拍了拍霍夫曼的肩膀，“不过不管怎么化妆，只要游行示威被终止，这个锅最后都会被扣在殿下的头上。甚至他们会用苦肉计，自己人打自己人，再栽赃给我们也说不定。”
“所以我们……”
“派近卫兵团到现场维护秩序，务必不能让混乱发生。”凯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给出了判断，“让他们随意游行，我们保持克制。”
“不过我还是很担心一件事。”卡林给自己又斟了半杯“金穗”，“卡莱恩现在和保守派的贵族明面上站在一起，而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看来，殿下你当时的说法是对的，这个人深不可测。”
“这样评价自己的亲哥哥真的好吗？”凯娜轻笑一声。
“那要看他有没有把我当作亲弟弟了。”卡林苦笑道，“我现在有点不安，说真的。”
“就让我们看看他最后会出什么招吧。”
凯娜话音刚落，传令官就敲响了门。
“殿下，子爵阁下，统帅部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