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娜睁开了眼睛，紧接着，全身上下都传来了剧痛。她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胸口和肩膀，那里的皮肤泛着一种异样的紫红色，淤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退。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卡林握着凯娜的手，叹了口气。
“简妮——”
“我们买到呼吸机了，这都要多亏了你。”“扳手”站在一旁，诚恳地鞠了一躬，“谢谢你。”
“没事，我——”凯娜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回礼，而卡林立刻按住了她。
“你肋骨断了两根。”卡林微微摇了摇头，“不过盖卡给你用了B级的细胞再生剂，你大概今天之内就能好。”
“看来他把我当成能生金蛋的母鸡了。”凯娜自嘲地笑了笑，“好了，我们回去吧，这里的空气总让我有点……”
“好吧，让我们先回家吧。”
卡林找来了一只担架，在“扳手”的帮助下把凯娜搬了上去。三个人离开了这间盖卡特意提供的私人休息室，朝着外面走去。
然而在路过医务室的时候，凯娜往里面张望了一眼，随后她示意两人停下。
她挣扎着从担架上起身，走进医务室。那个名叫伊莲的女孩正在给“屠夫”喂水，她看到凯娜，随后吓了一大跳，向旁边让开了一个位置。
凯娜蹲在“屠夫”的面前，和他对视着。
“你……你是来干什么的……嘲笑我吗？”“屠夫”捂着鼻子，没好气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屠夫’……”
“我问的是你的名字，不是这个‘绰号’。”
“巴尼……”男人过了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个陌生的词汇，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叫作这个名字了。
“巴尼，你说过，你也是来这里养家糊口的，对吧。”凯娜低着声音说道，“我的想法很简单，我们都是那些人的玩具，我们没必要像野狗一样互相咬死对方。”
“漂亮话谁都会说，我的家人今天就会吃不到面包，”巴尼耸了耸肩，“有人赢就会有人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凯娜没有说话，只是向卡林伸出手，卡林心领神会地把一沓钞票递给了凯娜，而凯娜数都没有数，直接把钞票放在了巴尼的床头。
“有大家都可以赢的方法，”凯娜抬高了声调，“我不会杀死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而如果我赢了，我也会把奖金的一半分给那个人。”
她尽可能站得笔直，用视线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有人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而有人的眼里升起了一丝崇敬，更多人只是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凯娜没有坚持太久，“扳手”很快就过来扶着她走了出去。而卡林独自一人待在这间医务室里，然后坐在了巴尼的床边。
“她想把你们都当作‘朋友’，而我更直接一点，我想和你们做生意。”卡林微微笑着说道，“你们想不想，拿回你们应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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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娜的呼吸均匀而深沉，细胞再生剂的副作用让她陷入了深度的睡眠当中。她蜷缩在乔宿舍的下铺，断裂的肋骨和撕裂的肌肉正在飞速愈合。
另一头，乔正守着自己唯一的女儿，也沉入了睡梦之中。
而卡林和“扳手”正站在宿舍的外头，他们倚着栏杆，卡林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一副讨人厌的笑意，而“扳手”眉头紧锁。
“你是说，格里斯和盖卡正把‘倾泻槽’里的东西悄悄倒卖出去？”
“我是这么认为的，但老实说还没有特别实在的证据。”卡林啃了一口手上的营养膏。
“‘认为’？菲斯克虽然生性多疑，但如果没有一些实打实的东西能呈给他看，他是不会轻易怀疑自己的那两条忠犬的。”“扳手”叹了口气，“你现在说这个，是在浪费我们两个的时间。”
“所以我才来找你，‘扳手’头儿。”卡林笑了笑，“我需要一个‘导游’，带我去看看他们的‘金库’在哪里。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难道你就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三号废料中心’，”“扳手”低声说道，“那里的工人都是封闭式管理，对外的理由是方便管理工人，但现在想来……”
“就是那了。”卡林打了个响指，“事不宜迟，我们等会儿就进去看看吧？”
“你以为那里是公共厕所吗？”“扳手”皱了皱眉头，“那地方的外围有自动机炮塔，门口还有格里斯的人看守，我们怎么进得去。”
“只要有门的地方，都有能进去的方法，”卡林摇了摇头，“不过这事儿，需要您这个‘头儿’出面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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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泻槽”，粗分拣区——
“这是什么？”男人皱着眉头问，“裹得这么严实。”
“垃圾，‘扳手’说这东西也是粗分拣的垃圾——”
“一袋垃圾而已，丢哪里不是丢，非要——”
“‘扳手’说的，你听到了吗……”那人使了个眼色，男人就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小推车把这两袋垃圾也送进了垃圾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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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没想到你居然能有这个主意。”
“头儿，多看点电影对人是很有启发的。”卡林干笑着说。
两个人蜷缩在散发着金属锈味和机油味的垃圾袋里，虽然这气味让卡林几乎要窒息了，但他还是尽可能保持着自己的那点幽默感。
垃圾车突然一震，随后停了下来。
“又是‘倾泻槽’的垃圾……”一个粗哑的嗓音在车外响起，“倒B区，快点！别耽误老板的正事！“
车斗缓缓倾斜，卡林感觉自己就像是滚筒洗衣机里面的袜子一样，连同其他几十个垃圾袋一起翻滚着，随后被倾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远处机器的低沉轰鸣。
“扳手？“卡林小声呼唤。
“我还活着。“”扳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卡林用准备好的比手划开了麻袋，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垃圾场，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工厂。
他们正位于一个巨大的废料分拣坑当中，几个同样穿着工装的人正麻木地把垃圾袋丢上传送带。而在传送带的尽头，卡林看到了一个散发着蓝紫色的大坑。
“那是什么东西。”
“电浆熔炉。”“扳手”压低声音说，“看来那两个杂种在这里搞了全套，连冶炼都做了。”
“我们得离开这个坑。”卡林迅速评估了现状。他们正处在分拣坑的底部，四周是光滑的金属斜坡，唯一的出路就是那几条正在缓慢移动的传送带，而传送带的尽头是电浆熔炉。
“顺带一问，要是我不小心掉进那个熔炉里会怎么样？”卡林伏在传送带上，嚼着营养膏问道。
“有机质会瞬间爆燃，然后爆炸。”“扳手”抬手指向另一侧，“那边。”
他们趁着最近的几个工人转身去拖拽下一个麻袋的间隙，穿过几条传送带，手脚并用地爬上了一条维修爬梯。
梯子通向一个更高层的网格状金属走道。卡林踏上走道，随后下意识地向下看去。
数十条更大的传送带在他们下方纵横交错，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巨大的机械臂抓起成吨的废料，将其投入不同的熔炉。灼热的蒸汽从管道中嘶嘶喷出，空气当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
“这边走。”“扳手”显然对这种环境更熟悉。他佝偻着背，利用蒸汽和机械的阴影作为掩护，在错综复杂的走道上穿行。
“我们需要物证。”卡林低声说，“能让菲斯克相信他们背叛的铁证。”
“扳手”停下脚步，指了指下方一个灯火通明的区域。“我猜那里是精炼区。熔炉提炼出的东西会送到那里进行二次加工。如果真有‘异合金’，那一定在那。”
那片区域的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两名穿着简陋外骨骼的守卫站在唯一的入口处，他们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硬闯等于送死。”“扳手”摇了摇头。
“那就等。”卡林拉着他躲进一堆废弃的管道后面。
他们等待了近二十分钟。换班的铃声响彻工厂。两名守卫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岗位，走向另一侧的休息室。而在新的守卫到来之前，出现了大约三十秒的空档。
“就是现在。”
两人冲过了那段毫无遮掩的走道，闪身进入了精炼区的大门。
与外面的嘈杂不同，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几台精密的自动化机械臂在透明的隔离罩内无声地工作。
而在区域的尽头，卡林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厚重合金栅栏围起来的储藏区。栅栏后面，整齐地码放着数百块被铸造成箭头形的，闪耀着淡蓝色微光的金属锭。
“‘异合金’，而且是精炼好的……”卡林喃喃自语。
“给我点时间。”“扳手”走上前，从他那条机械义肢的暗格里抽出几根细小的金属丝。
没多久，门锁发出一声轻响，“扳手”推门走了进去，随后拿起一块金属锭，顺手丢给了卡林。
“好了，该撤退了，‘先生’。”“扳手”催促道。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扳手”率先反应过来，拖着卡林隐蔽在合金锭之后。
“谁他妈把储藏室的门开着？”一个守卫骂道，“盖卡先生吩咐过，这批货今晚就要转走，出了岔子我们都得掉脑袋。”
“估计是哪个新来的工人走错了。”另一个守卫显然不怎么在意，“快点核对数量，交差了事。这鬼地方又热又臭。”
“你先核对，我检查一下四周。”先前的守卫显然更谨慎。
“扳手”捡起了一根撬棍，似乎准备殊死一搏。
然而卡林按住了他的手，微微摇头，随后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那个谨慎的守卫正在一排排货架间巡视，离他们越来越近。
“喂，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垃圾的臭味？”守卫停下了脚步。
正在核对数据的守卫不耐烦地抬起头：“这整个工厂哪天不是臭的？”
“不，这味道……很近。”
五米，四米……
“轰——！！！”
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整个地下工厂仿佛地震一般剧烈地震颤起来。
“警报！警报！熔炉压力异常！紧急停机！”刺耳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那两个守卫懵了。他们完全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怎、怎么回事？熔炉炸了？”
“快！联系盖卡先生！”
他们有些迷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后狂奔过去，而卡林长舒了一口气。
“你干了什么？”
“把营养膏放在传送带上，喂那熔炉吃了一包。”在那两个人消失在视野内之后，卡林把合金锭揣进兜里，随后朝着大门冲去，“撤吧，头儿。”
外面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主传送带已经断裂，火花四溅。电浆熔炉附近燃起了熊熊大火，高温蒸汽从爆裂的管道中喷涌而出，整个工厂弥漫着白色的雾气和刺鼻的焦臭味。
工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监工们则徒劳地试图维持秩序，但根本没人理会他们。
“快！这边！”
“扳手”拉着卡林，混进了混乱的人群之中，他们以此为掩护，迅速穿过了工厂主体。
所有的守卫和监工此刻都朝着熔炉的方向跑去，试图抢救设备，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两个趁乱逃跑的“工人”。
他们随着人群一同冲破了大门，随后消失在“阴沟区”的茫茫夜色之中。
“真要命……”“扳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这么擅长搞出大动静来。”
“以前我玩过一款主角是光头杀手的游戏……”卡林同样喘着粗气。
“什么？”
“当我没说吧，”卡林从兜里拿出了那块合金，在昏黄的灯光之下，它反映着神秘的蓝紫色光泽，“算是不虚此行。”
“现在怎么办？我们直接把这东西放到菲斯克的面前？”“扳手”低声问道。
“嗯……我很喜欢爆炸，你知道吗？”
“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炸弹要在合适的时候引爆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卡林笑着说，“我们需要一个他反应不过来的场合，一个他毫无防备的场合，然后把这枚‘炸弹’突然甩到他的面前。”
“那么这个场合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很快，很快就会出现的。”卡林微微笑着，把合金锭收回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