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后院就变得热闹非凡。
热心的狼族大叔扛来沉重的实木长桌，桌面还散发着新打磨过的木材香气。兔妖阿姨提来一篮子洗净的、沾着水珠的新鲜浆果；白天被樱治好膝盖的小狐妖女孩也牵着妈妈的手，献宝似的送来一朵刚摘的野花。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聚会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事情。
无帮着狼族大叔摆好桌椅，大叔刚烤好的面包还混合黄油的朴实香气。
樱则被兔妖阿姨拉着试戴一顶新织的绒帽，帽子的颜色正好配她发间的白蔷薇。
她接过那朵小蓝花，轻轻别在耳后，然后温柔地抚摸着小狐妖女孩的头，叮嘱她以后要小心。
绯夜靠在院角那棵老槐树下，看着眼前这片喧闹温暖的景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柄。
曾几何时，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温暖……那个人会在雪天把她的手揣进冰冷的铠甲里捂着，会替她挡开贵族小孩恶意的嘲笑……可现在，她却……
绯夜轻轻咬了咬下唇，那双总是精神抖擞的猫耳微微耷拉下来：明明以前，我们也曾这样亲近的。
“绯夜姐姐，你也来尝尝狼叔叔烤的面包呀！”樱举着一大块抹了蜂蜜的面包跑过来，热情地递到她面前，“可香了！”
绯夜回过神，接过面包咬了一口。麦香在口中弥漫，却未能完全驱散心底那丝莫名的沉闷：“嗯……还行吧，比某个笨蛋的面包是强多了。”
“唉！”绯夜长叹一口气，“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哥哥啊！”
樱的脸颊又飞起两朵红云，刚要辩解，就被狐妖婆婆笑着拉去帮忙分浆果了。
无这时走了过来，看着绯夜望着樱背影时那有些复杂的眼神，忍不住问道：“怎么了？刚才看你还挺开心的。”
尽管嘴上这么说，她的目光却还是不自觉地追随着无和樱的身影，那是一种她许久未曾见过的、安稳而令人心安的日常。
聚会过半，煤油灯的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
樱帮着兔妖阿姨收拾完空盘子，浓浓的倦意终于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怀里的玩偶耳朵也耷拉着，和她一样没什么精神。
无注意到她的困倦，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困了吧？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剩下的我来收拾就好。”
樱乖巧地点点头，声音带着睡意显得更加绵软：“嗯……哥哥也要早点休息呀，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吃婆婆说的莓果馅饼呢。”
“好，答应你。”无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樱又转头朝树下的绯夜挥了挥手：“绯夜姐姐，晚安！”
“晚、晚安……”绯夜有些别扭地回应道。
看着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绯夜脸上那点不自然的笑容瞬间收敛了。
她迅速拽了拽无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喂，笨蛋无，晚上到后门来找我，有重要的事。”无见她神色凝重，不似玩笑，便点头应了下来。
聚会散场时已是深夜。狐妖婆婆和兔妖阿姨还在轻声笑着收拾残局，煤油灯一盏盏熄灭，只留下门廊边一盏小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无先上楼，确认樱抱着玩偶睡得香甜后，才轻手轻脚地掩上房门，转身朝后门走去。
厨房里隐约传来修女清洗餐具的细微水声，他尽量放轻脚步，生怕打破这夜的宁静。
后门外是一片矮树林，晚风穿过，带起一片“沙沙”的声响，茂密的枝叶将救济站的灯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确实是密谈的好地方。
后门外是一片矮树林，晚风穿过，带起一片“沙沙”的声响，茂密的枝叶将救济站的灯光遮挡得严严实实，确实是密谈的好地方。
绯夜早已等在那里。她转过身，平日里总是精神抖擞的粉色猫耳此刻绷得笔直，但耳尖却微微耷拉着，透露出一丝不安。
她的指尖用力掐着短刀刀柄，语气失去了往常的嚣张，连尾音都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喂，笨蛋无，在荒原上我说了让你帮我查姐姐的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鼓起巨大的勇气：“我的姐姐——长夜，是赫利沃斯的大公，也是这座赤焰城的城主。”
她顿了顿，完全无视了无脸上瞬间浮现的震惊，继续说了下去，“三年前，我们的族人遭遇不幸那天，我亲眼看见有魔族混进了公国境内，还捡到了一块魔族铠甲碎片作为证据。但是……姐姐却以我‘勾结魔族’的罪名，将我流放出了公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委屈，“可我总觉得……姐姐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我才想查清楚真相！”
无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脆弱模样，想起在荒原上她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后的背影，过往的针锋相对与此刻的柔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他的心里涌起一阵复杂而陌生的触动。
绯夜又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碰到无的衣袖，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知道查这件事可能会有危险，甚至可能得罪整个大公国……”
她顿了顿，重新整理一下情绪，盯着无那双蓝色的眼瞳：“但是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所以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自己似乎并未察觉这过于接近的距离。
无的眼神慌乱地躲闪了一下，心脏却不合时宜地跳得飞快。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总爱和他拌嘴、找他麻烦的猫娘，竟然也有如此惹人怜爱的一面。
“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知道，绝对、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妹妹也不行！明白了吗？否则我就掐死你！呜喵！”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绯夜突然伸出手，用力在无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啊痛痛痛痛！我帮！我帮你就是了！”无吃痛地叫道，绯夜这才松手。
无揉着被掐疼的地方，无奈地吐槽，“我上辈子难道是毁灭了世界的魔王吗？这辈子要这样被你折磨……”
无整理一下情绪，挠了挠头：“话说回来，我只是惊讶你的身份，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在逃公主’。”
过了一会儿，无正色道，轻轻拍了拍绯夜的肩膀：“帮你没问题，不过，我们该从哪里开始查起？”
绯夜转过头，猝不及防地对上无的目光，似乎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耳尖的红晕又加深了些。
她慌忙别过脸，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给无。
“这、这是城郊一栋旧宅的地址，我和姐姐以前的‘秘密基地’，说不定能找到点当年的线索。”
“我们现在就过去，趁夜色不容易被人发现。”她转身就朝树林外走，粉色的长发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走了，笨蛋无！别磨磨蹭蹭的！要是被巡逻队撞见，我可不会帮你解释！”
无握紧手中的纸条，又抬头望了眼救济站二楼那扇漆黑的窗户——樱应该已经睡熟了。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腰间的铁剑，快步跟上了绯夜的脚步。
“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笨蛋无。”
“略略略~我就叫！笨~蛋无！笨~蛋无！嘻嘻！”
绯夜扭过头来，耳尖的粉色尚未褪去，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恰好与无望过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晚风裹挟着两人的身影，连同矮树林的窃窃私语，一同走向城郊的方向。夜色渐浓，那栋旧宅里埋藏的秘密，正静静等待着他们的探访。
